青山绿水间,一座精致清雅的阁楼坐落在半山腰,阁楼半隐半显,像是一位美人半掩身姿半遮面藏身在山林之间。
山月头脑昏沉,全身无力,视线模糊不清,她记得她在菩提院大殿内抄经,刚抄完一段:“此经能救一切众生者……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此法华经亦复如是,能令众生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边抄边觉得这段话说的太妙了,刚想细细揣摩一番,后背突然被谁一掌劈下来,闷哼一声倒下。她真的挺倒霉的,刚来三个月,已经被人打晕三次,每次醒来都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山月终于清醒来,防备着打量一番,房间内陈设简单,但胜在雅致,像是女子的房间。细听门外,有水流的声音,有鸟儿的声音,好像还有……山月还未辨别出是什么声音,房门忽然打开,进来两个女子,这两名女子,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森寒冷厉,仿佛浑身绕着怨气怒气。山月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盯着两位女子看了一会儿,扯起嘴角想要挤出笑容,可两位并不领情,只站在床两边,冷冷盯着她。山月最害怕别人这样死死盯着她,她浑身不自在,像是爬满了虫子,不是捋捋头发,就是挠挠额头,再就是来回偷瞄两位女子。这样过了一刻钟,见两位女子还保持死盯着她的姿势。山月决定豁出去,反正这样被盯着,提心吊胆的坐着,还不如主动出击,哪怕魂飞魄散也比提心吊胆强。
“那个,麻烦两位给个话,抓我来,想怎么着啊?”
“……”
山月左右偷瞄一下,两位女子像尊雕像,无动于衷,山月继续道。
“既然两位答不了话,麻烦把你们主事的叫来,抓我来,到底想怎么着,给个音。这样干坐着,大家都耗着不自在啊!”
两位女子眼珠翻动,忽然变成两只恶鬼模样,面色青黑,脸皮枯瘦,就像骷髅头上缠着肮脏的黑纱布,恶狠狠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山月,像是要把她撕吃了。山月没想到,两位清秀的女子竟然是两只恶鬼变的!一个激灵缩在床上,努力挤出笑容,道。
“呵呵呵,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其实这样坐着也挺好。咱们还可以聊聊天嘛。”
两位女子又变回清秀女子模样,山月安静了一会儿,往床沿挪了挪,偷偷瞄一眼两位,轻轻做了个深呼吸,试探着问道。
“两位生前应该是很深情的女子吧。我看你们的眼睛,清澈干净,犹如沾水桃花,面相清秀,怎么看都应该是往生妙乐人间的。怎么会……”怎么会变成恶鬼在启月国游荡的,这后半句话,山月没有问出来,只在心里暗道。
两位女子终于有所反应,门外突然想起一句熟悉的声音。
“当然是痴心错付的原因啊!”
竟然是许清宛!
许清宛推门而入,一身墨绿长袍衬得她威严庄重中带着三分阴郁。山月当初只觉得许清宛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女,与她结交虽带着十二分的戒备,却不成想,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身份。
两位女子低头参拜,很是虔诚敬畏。
“拜见阁主。”
许清宛手指微抬,示意她俩退到门边。山月仿佛看见老朋友一样,面带笑容盯着许清宛。
“原来,你是阁主,我就说你看起来与别的侍女不一样,周身带着一股英气。”
许清宛缓缓坐在桌前,倒了两杯茶,眼神示意山月坐过来,一杯茶推到山月面前,自己端起一杯细品。
“我当初也觉得你也不一般,现在依然这么认为。”
山月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一下,茶香不错,道。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哪里看出我不一般的?”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看出阿旭和柔儿生前是痴情女子的?”
门口的两位原来叫阿旭和柔儿,山月看看那两位,又看看眼前的许清宛,笑了一下,道。
“原来你也是个深情的女子,你不知道吗,情深不寿,痴情是执,无论是人,鬼,神,或者我们,心中有执念,就还未开悟,魂中还有无明。”
许清宛握着茶杯,顿了一下,神色爬过一丝变化,冷冷道。
“你不必提到我,深情又如何,不深情又如何,还不是被辜负吗?”
门口的阿旭和柔儿听到辜负二字,眼睛里尽是恨意。
“所以我说,你们还未放下执念,情这个东西,人那么复杂有灵气都未思考明白,我们又如何掂量清楚情是什么东西。”
不知怎么的,山月心里爬过一阵酸楚,莫名的,她想哭,思绪万千,悲情难抑。
“唉,为何女子都容易被情所困……”
许清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句话,但又很有共鸣,是啊,为何女子都容易被情所困?!
“难道,你也……”
山月反应过来,连忙反驳道:“没没没……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哈哈哈”
许清宛看了门口的阿旭和柔儿一眼,指尖在茶杯口摩挲。
山月心内明了,她眼前的三位,果然都是深情但痴心错付的女子。
“其实,所谓痴心错付,不过是自己情执的一个借口。你有情执而不自知罢了。”
“难道痴情也有错吗?”
阿旭站在门口,脱口而出问道。
山月道:“女子痴情嘛,当然没错。真挚的感情是天地之间最珍贵的东西。只是带着执念的痴情就另当别论,它不会让你变得美好,反而是把你变成魔鬼,吞噬所有美好的感受。天地玄妙,因果不输。每个灵魂与灵魂之间的缘分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因果关联。所谓痴心错付,不就是你在强求不属于你的因果嘛!”
“一派胡言乱语!”
许清宛像是被触怒逆鳞,拍桌而起,阿旭和柔儿收起认可的表情,眼神中重又布满冷厉。
“寂寥,等你体会到痴情的滋味,再来评说吧!”
山月端茶杯的手滞了一下,心头爬过一丝悲凉。
“你怎么知道我没痴情过……”
“你嘀咕什么?”
“没……你抓我来到底干什么?”
“癸丑大人,想认识认识你……”
“癸丑?是谁?我不认识他!”
“岚风,你也不认识啊,怎么愿意跟他回菩提院?”
“这个……岚风那么厉害,我也没得选啊!”
“这次你也没得选!”
许清宛一甩衣袖,踏出房门,阿旭和柔儿随后退下,房门重重关上。山月百无聊赖,一杯一杯喝完茶壶里的水,坐在床上打坐冥想。
这边,无忧修习绝情咒后,气色恢复,翻来覆去仔细研究五色珠,手腕上的月光色玉石手串发出清凉的光芒,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无忧摘下手串,仔细比对五色珠,发现手串上的九颗玉石,每一颗接近五色珠时,会发出不同的光芒,只有第三颗发出的是纯净的月光色。当第七颗玉石比对五色珠时,老祭神的幻影出现在无忧面前。老祭神还是慈悲和蔼的样子。
“老祭神!”
一百年没有看见老祭神的音容笑貌,这一声呼唤里藏着三分思念,三分喜悦,三分留恋。
“无忧,去灵蛇庙寻找封印的答案吧。”
无忧虔诚且深情地对着老祭神参拜,幻影消失,无忧念诀,集中意念,给岚风传去信息。片刻之后,岚风站在无忧面前。
“祭神,寂寥被淑女阁带走,我已派月隐师进一步打探,稍后就会有消息。”
“淑女阁?”
“淑女阁,是近三十年来刚成立的一个恶魂组织,专门招收情殇恶鬼,听说阁主曾经被情所伤,发誓要召集所有情殇恶鬼,许她们一个容魂之处,为她们惩罚生前负心的恋人。这淑女阁在启月国从未做过出格之事,所以也就没有上报给你。”
岚风继续道,“这次她们忽然抓走寂寥姑娘,却是始料未及,不知受谁指使。”
“我要去一趟扬州,你救回寂寥,把她带回无忧阁,想来菩提院是不安全了。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还有,癸丑那边也要继续查探。”
“祭神,你单独去扬州?!”
“我很快就回来,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