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她怎么看得懂?”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只是话刚出口, 丛清便自悔失言。
丛清知道季融融喜欢吃喝玩乐, 平日里对这种当代艺术是绝口不提的。
像季融融那样的人, 不提的话,多半就是一窍不通了。
只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将这事说出来, 又是一回事。
丛清后悔极了,平日里她自认沉得住气, 可到了越泽面前, 却出口失言。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主动扯上季融融, 反而让自己失了风度。
不过话已经说出了口,没法收回。
丛清索性不再说话,心中一时间只是想, 这样也好,可以看看越泽对那个季融融到底是什么态度。
当然,在丛清的意料之中, 听到自己说季融融看不懂这些书画, 越泽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也没有为季融融反驳。
他只是将注意力投向了面前的丛清,目光在后者光洁美丽的脸庞上停留几秒, 然后笑了笑, 沉声开口道:“丛小姐好像对抽象画很感兴趣。”
丛清莞尔, 唇角勾起一个得体的弧度:“丛小姐太生疏, 还是叫我cynthia吧。”
越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见他不说话,反而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丛清心神微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想了想,她开口道:“我高中那年,赵先生回国讲学,当时学校安排我引导接待……虽然只和赵先生接触了几天的时间,但他对我的影响很大。
我当初也是被赵先生影响,才对这些艺术流派开始感兴趣的。”
丛清这一番话说得很谦虚,但语气中仍隐隐带了几分自矜和得意。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赵无极是二十世纪以来、全世界范围内最伟大的华人艺术大师之一。
更确切地说,其实将“华人”二字去掉也成立——他在西方艺术界的地位名气甚至还要远远高于国内。
寻常画家若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也许都要夸耀上许久,因此丛清语气中那几分自矜和得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见越泽的神色如常,于是丛清便低头抿一口杯中的金色香槟,然后笑着开口道——
“刚才要你把让常玉先生的画给我,是开玩笑的。”
丛清微微抬着眼睛看向越泽——此时此刻的眼神、笑容的分寸、嘴角扬起的弧度,她早已练习过无数次,拿捏得分毫不差。
她太了解男人,也知道男人想要什么。
她看向越泽,眼波流转间,轻声道:“我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但也知道不该夺人所爱……只希望以后有空的时候能去你家看看这两幅画。”
丛清的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十分冠冕堂皇——她是爱画的人,因此哪怕日后是要和他有所接触,那也是因为画的缘故,而非其他。
可一旦约定好了未来去他家中看画……其间已经包含了无限的可能和遐想。
越泽听见这番话,只是勾了勾唇角,然后笑:“也不算是夺人所爱……其实我也不懂这些画。”
丛清愣了愣。
下一秒,越泽又继续开口道:“融融小时候跟着赵先生学过几天的油画……前几年赵先生去世前人在瑞士,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没见到老先生最后一面,融融为这还伤心了很久。
虽然她看不懂这些画,但毕竟是恩师的作品,有机会遇见,还是帮她买下来比较好。”
说完,越泽顿几秒,然后又看向丛清,“所以很抱歉,画不能让给丛小姐了。”
丛清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不自觉咬紧了贝齿,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丛清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刚才越泽兜着圈子同她说了那一大堆话,她原本心中还有几分窃喜,以为他是对自己感兴趣,却没想到原来是他是在戏弄自己。
她不过是在赵先生回国讲学接待陪同过几天,仅是有过一面之缘,却以此自矜。
而季融融曾师从赵先生,自己却说她看不懂赵先生的画。
丛清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
当然,越泽并没有说谎。
从前季融融有一个定居巴黎的远房姑奶奶,老人家有一年回国探亲,见当时才四五岁、模样粉雕玉琢的胖萝莉就喜欢得不得了,于是隔年暑假便将季融融接去了巴黎过暑假。
这位远房姑奶奶正好同赵先生是邻居,于是便将季融融送去赵先生处学画。
直到今时今日,岳父时不时都会顶着“傻爸爸专用高糊美化滤镜”痛心疾首地感叹道——
“我融宝其实是很有艺术天赋的……当初小时候要是跟着赵先生好好学,现在也肯定是大艺术家了……都怪我,都怪我当初没好好监督融融……哎!好好一个苗子就毁在了我手上啊。”
原本越泽信以为真,只以为那小傻子是深藏不露。
直到有一次岳父喝高了,在进行老父亲日常吹嘘宝贝女儿这项活动时,意外时说漏了嘴。
只是正如越泽之前所说,不是谦虚,胖萝莉的的确确只学了几天……然后便被赵先生打包送了那位姑奶奶家里。
同胖萝莉一起打包回来的,还有一副小像——是赵先生给胖萝莉画了幅画,上面题字“赠小友融融”。
老先生十分委婉的表示,自己同小友融融之间十分投缘,比起师生,不如当一对忘年交。
如此一来,则宣告着绘画天才胖萝莉被正式退货。
当然,如今越泽正在帮季融融在外人面前找回场子,这个退货结局自然是不会提的。
越泽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的小妻子曾跟着赵先生学画是真,并不是谦虚,仅仅学了几天也是真。
至于要如何理解,那便看听者如何想了。
丛清自然是一路朝着错误的理解方向而去——哪怕得知实情,她的脸色也不会比此刻更好看些。
她曾与赵先生之间的一面之缘,隔了十年仍被她拎出来说事。
可季融融什么都不懂,却能得赵先生亲授……这之间的惨烈对比,自不必言。
丛清最讨厌季融融的,便也是这一点,她不配。
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不配”二字。
明明季融融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却只因为投胎投得好,成了季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便被季家的所有长辈、所有哥哥捧在了手心里。
可即便是这样,季融融仍不知足。
她的父母不过是离了婚,可季父仍对她予取予求,百依百顺,这么多年来,既没有再婚,也没有再添一儿半女,几乎是模范父亲了。
可丛清不止一次见到,季融融对着自己的父亲动辄耍小性子闹脾气,偏偏季父还甘之如饴。
丛家同样是高门大户,并不比季家差在哪里,只是两人的境况却大大不同。
丛清表面上是丛家的千金大小姐,可其实她的父母感情早已破裂,她的母亲十多年前便被父亲在外面的各色情人逼得避走国外,常年待在加拿大深居简出。
因为她是女孩儿,不能继承丛家的偌大家业,因此她的父亲早早便在外面有了无数私生子。
说来讽刺,她最小的一个“弟弟”,今年才两岁。
丛清知道父亲将来不会是自己的依靠,所以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为自己谋划。
她时时刻刻往越家跑,甚至连毕业之后都在姑妈的安排下进了越家的公司,不过是因为丛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丛清讨厌季融融,因为她不费任何力气便得到旁人想要的一切,却偏偏不知珍惜,随意挥霍旁人的爱。
她真的很讨厌季融融。
原本丛清以为越泽是个例外,但却没想到他竟也这样维护季融融。
丛清一时气愤,因此难免失态。
当下她便冷笑着开口道:“你应该清楚,当初她和越岭订婚就是个障眼法。”
季家二老将这个宝贝孙女视作眼珠子一般疼爱,在还有叶穆这个更好人选的前提下,季家当初怎么会甘愿让季融融同身体羸弱的越岭订婚?
可那时是季融融坚持,大有一副不让她和越岭订婚就要跳楼的架势。
起初丛清还以为季融融是真心喜欢越岭,所以不顾家里反对也要和他在一起。
可后来在旁边冷眼看着,丛清才慢慢回过味来——
季融融之所以要和越岭订婚,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若是同身体健康的叶穆订婚,恐怕两人即刻就会被两边家长捉去结婚生孩子。
季融融心里大概有喜欢却无法在一起的人,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做最后的抵抗。
丛清能想到的,越泽自然也能想到。
这会儿她将这话挑明,不过是想刺一刺越泽——
当初季融融没有任何抵触地和你结了婚,不是因为有多爱你,而是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无论是你,还是越泽,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
宋岚从实验室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乌冬面加蛋这会儿正被保姆捉进了浴室要洗澡。
向来抗拒洗澡的脏蛋蛋这会儿摆出了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在浴缸里闹得天翻地覆,只是等宋岚一进去,他便瞬间便怂得安静了下来。
冬冬这会儿还记挂着昨天逃走的那个大脑袋宝宝,心情不由得有几分失落。
他只是想把那个大脑袋宝宝带回家来好好爱他养他,可大脑袋宝宝居然以为自己是坏人,还哭得那么大声……冬冬实在是受伤极了。
只是冬冬生了一会儿的气,便又气消了。
那是他的新宝宝,虽然大脑袋宝宝不乖,可他怎么能和自己的宝宝计较呢?
这样想着,冬冬又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准备着下一次见面时要给那个大脑袋宝宝的礼物。
他挑了几只香喷喷的大芒果塞进自己的小书包里,然后又拿了两只小黄鸭,捏一捏就会“嘎嘎”叫的那种,也一起放进了小书包里。
宋岚看得奇怪,于是去问保姆,“冬冬今天在外面交到新朋友了?”
保姆叹口气,“老毛病又犯了。”
这样一说,宋岚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蛋蛋在旁边气呼呼地告状:“是上次融融抱的那个大脑袋蛋蛋!冬冬还要把他带回家……我不要他来我们家!”
……除非那个大脑袋蛋蛋叫他哥哥!
宋岚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蛋蛋说的那个大脑袋小朋友……是虫虫?
宋岚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好端端的,他们俩看见虫虫……要知道融融天天和小胖头鱼厮混在一起,难道融融已经发现了?
宋岚难得心下惴惴。
想了想,她给女儿拨了个电话过去,试探道:“融宝,你明天中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季融融嗓子还是哑的,她瓮声瓮气道:“吃什么?”
宋岚小心翼翼道:“就去学校西门的那家日料店……你不是最喜欢吃他们家的乌冬面加蛋吗?”
谁知季融融一听就炸了,她几乎气成了一条胖河豚:“不要!我最讨厌乌冬面加蛋!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五个字!”
宋岚心里“咯噔”一声,“融融,你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的季融融也是一惊:
宋教授竟然知道!宋教授竟然也知道!
她原本怕宋教授担心自己的婚姻状况,想着是要把乌冬面加蛋的事情瞒着她的。
可谁知道,宋教授居然一早就知道!
宋教授早就知道狗男人在外面养了两个私生子的事情!
可宋教授是怎么做的呢???
当初发现老季出轨时,宋教授毫不犹豫就跟老季离了婚,十头牛都没能拉回来。
现在宋教授知道了狗男人有两个私生子,非但没有将她的宝贝女儿拉出苦海,反而依旧亲亲热热地将狗男人认作女婿,还和狗男人一起将她蒙在鼓里。
季融融的泪花“哗”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她含着泪。抽噎道:“宋教授,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女儿吗??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换在平常,季融融敢这样对着自己说话,宋教授早就打过去了。
但二胎这件事,宋教授的确是一直都觉得亏欠女儿,当下便讷讷道:“融宝,妈妈还是很爱你的。”
宋教授这样一说,季融融觉得她更加虚伪了。
当即她便气呼呼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宋教授是大骗子!宋教授是大——屁——眼——子!”
季融融很少在宋教授这么放飞,刚才脱口而出的大屁.眼子让她有些害怕,生怕宋教授又要教训她说脏话。
只是这会儿她气势还在,因此先倒打一耙:“我对你太失望了!”
然后便将电话迅猛地给挂了。
再抬起头来时,一旁的小胖头鱼满脸钦佩地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刚才作了一通大死,季融融有些心虚,于是开始转移注意力,她看向小胖头鱼:“你记得要给我介绍帅哥哦!”
小胖头鱼难得有些迟疑:“你不怕你老公发现吗?”
季融融冷笑一声,“我就是要他看到!”
在被律师告知无论是出轨还是私生子之类的事迹对离婚财产分割都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后,季融融气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第二天早上起来,季融融便开发了新的思路——
既然无耻有理、出轨无罪,那她也可以这样做啊!
狗男人后天就要回国了,偏偏后天又正是季佳的婚礼,原本婚礼应该是他们夫妻俩一起出席的。
但现在季融融改变主意了。
她要找一个大帅哥陪她一起去婚礼!
她要让狗男人看看,上一面他还在床上亲她的jio……可她不稀罕,也不在乎!
这一面她就要让他成为下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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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铁铁鸽了,铁铁是咕咕咕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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