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质问她，还是怕她会伤害沈无忧？
    心一疼，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英俊的脸，以前不敢看，没想过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看时，心里竟然会那么的疼。
    “前些天，忘川突然到酒吧喝得烂醉，有人勒索沈无忧五百万，你知道后，还记得么，你当时是什么反应？”想起那一天，她的泪便有些忍不住，紧紧咬牙，终究没有在他的面前落泪。
    那天，沈无忧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还在送辛梓涵回家的路上，当时他很乱，顺从心意，便直接把车停到了路边，后来也被开了罚单，给她截了辆车，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跟她说就自顾上车，飞快地往沈无忧的家里赶，他本想回头看看她的，可终究是铁了心。
    她不常在他面前哭，如果他回头了，或许能看见她在风中摇曳的泪水。
    先爱上的女孩大抵也都倔，什么都放下了，能不在心里的那个人面前哭，已是她们仅存的自尊。
    沈无忧是，辛梓涵也是。
    “如果不是爱上了，怎么能紧张成那个样子，在你的眼里，我辛梓涵是傻，而且是傻得一点儿都不讨喜，可是我还不至于笨到那种地步，你的心里有人，我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了。”
    她把他因为紧张而过分逼近的身躯轻轻地推开了，对着他抿了朵笑，苦的。
    “我到底哪里好了，全世界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看上我？”
    “这么愚昧的问题，如果实在无话可说，其实也可以不说的，没必要问。能告诉你答案的话，你也不至于非她不可了！”她失笑看他，笑他的傻。
    “梓涵，这么多年了，算了吧……”顾森迟知道，他把这话说出口了，以后他们可能什么都不是了。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辛梓涵一愣，寂静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绵绵不绝的女孩的笑声，明明欢畅，却痛快得让人想流泪。
    “算了？然后呢，你不再叫我辛小姐了，不再用冷冰冰的一张脸对着我了，甚至能够不再据我于千里之外了，是这样么？还是你能给我更多？”一行清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对她来说，这些年来她受过的最大的委屈不是他不爱她，而是他连让她爱的机会都不愿意施舍，半点希望都不给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才发现，原来，她哭的时候，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胸口会刺痛，喉咙会梗塞，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往日他跟她相处的画面。
    细想下来，他的微笑，很少会给她，而她么，总爱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却一直不肯落泪。
    “如果我一直对你好，到头来辛苦的是你，你懂吗？”这么多年来，这是他对她说得最为坦诚的一句话。
    全世界那么多人，他顾森迟偏偏对她不好，因为他不爱她，更因为她爱上了他。
    不愿耽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老死不相往来，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是她的爱竟一直延续到现在。
    辛梓涵艰难地呼吸着，久久的，才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忘川虽然一直很疼我，当我是他的亲妹妹，可是我的出身终归是不好的，你见过我最龌龊的一面，知道我的从前是多么的丑陋和不堪，打从一开始，你的心就抗拒我的靠近了……在你的心里，我辛梓涵如今再优秀，也始终没办法把过去的一切肮脏抹掉，从头开始了，从零开始，对么？”
    看着这样的梓涵，顾森迟的心早已无法抑制地疼着，他仿佛看见了几天前的自己，同样的落寞，同样的卑微。
    不愿意她说晦气的话，他立刻就开口反对她的武断，道：“我从来没嫌弃过你，我也没资格嫌弃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既然如此，我就不应该接受你对我的好，因为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
    辛梓涵惨淡一笑，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怎么看怎么无耻，怎么看怎么厚脸皮，竟然在大街上逼着这个男人爱自己。
    辛梓涵，你不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努力的么，算了吧，这点疼真不算什么……
    心念一动，她把话锋扭转，道：“我跟沈无忧说好了，后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忘川在明山那儿的日式房子去泡温泉，看在她的份上，希望你能来，认识你好多年了，刚刚是你第一次祝我生日快乐，不管怎样，我希望这句话你能在后天亲口对我说，我的要求不高，一次就够了！”
    她幽幽的眼神在暮色下显得格外的凄厉，一股难言的伤遍布了胸口，竟一时间变得难以呼吸了，却避开了她的问题，问：“既然知道了我喜欢的是无忧，为什么还要找机会把我们凑在一起？”
    辛梓涵被猜中了心事，一时间答不上话。
    她知道他爱无忧，可是她更清楚，沈无忧爱的人除了沈忘川，谁也不能，她只是想让他能多看她几眼，爱人的心都一样的，自己不敢奢求太多，却想要给他所有的最好。
    她不后悔，她只是觉得自己傻，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
    “你想太多了，我们四个向来关系算是比较密切的，凑在一起去散散心很正常，不是吗？”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他。
    顾森迟的双眼飞快地掠过什么，没再吱声。
    晚间时分，沈忘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沈无忧正好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见他后胸口一阵空荡荡的，一种难言的伤痛在心中蔓延。
    面露微笑迎向他，她的声音带着几缕柔情，道：“回来啦？”
    她穿着单薄的素色睡衣，脸蛋因为蒸汽的熏蒸变得粉嫩嫩的，笑起来，两颊的梨涡美得沁人心脾。
    沈忘川稍稍点头，把手里的公文包交到她伸过来的手里，低声问：“今天这么早就洗澡了？”
    拿过他的公文包，沈无忧指了指墙上大大的时钟，“九点半，还早啊？”
    大概是公司事情太多了，忙到时间都忘记了，他窘迫地笑了笑，刚想伸手自然而然地抱抱她，沈无忧却突然转身，提着他的公文包走到了沙发上，放了下来。
    他心下立生不安，却怎么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吃过晚饭没？”她回头，依旧是柔柔的，一副千依百顺的模样。
    大概是太累了吧，所以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甩了甩头，沈忘川没往深处想，摸了摸肚子，眉头轻蹙，道：“太忙了，没来得及吃，好像也没觉得肚子饿。”
    沈无忧嫌弃地瞪他一眼，冲他努努嘴，道：“你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就把你的罪行通通告诉梓涵，让她收拾你！”
    “哟，现在开始懂得耍手段了？”他心里大乐，笑得满脸宠溺，三五步走到她跟前，张臂把她抱了个满怀。
    直到此刻，把她稳稳地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和柔软，他那颗悬着的心太得到了安稳，那种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失落才得到了缓和。
    沈无忧被他密密地抱着，心里一片柔软，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下午所发生的一幕幕，对他的亲密陡然生出了几分抗拒，突兀地把他推开。
    沈忘川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沈无忧慌忙得双目在四周扫视，久久的，为了抚平他心里的情绪，才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红着脸飞快地跑开了。
    “我去给你把饭热一热……”
    沈忘川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难怪他会觉得她有意躲避他，原来是害羞了，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便笑开了，有多幸福，连他自己也毫无察觉。
    回房间里洗了个澡，出来时，沈无忧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正一盘盘地从厨房里端出来，边走边抬起头来跟他说：“忘川，过来趁热吃吧。”
    远远地，看着她为他忙碌的身影，他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久违了，丢了十多年的温暖。
    沈无忧看他迟迟不愿动，停在原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担忧地喊他，连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脚步立刻向她移去。
    饭桌上，他正吃得香，沈无忧在他对面坐着，静静地看着他把饭吃完了，才开的口，道：“下午我跟梓涵商量过了，她想跟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沈忘川点点头，“可以啊，正好我在明山那儿有栋房子，当时买的时候就看中它有天然温泉，就到那儿去吧。”
    “嗯，她就是这么想的……”
    “死丫头，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沈忘川一愣，尔后面带微笑地说。
    沈无忧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继续道：“她想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好好玩一玩，你这几天工作也忙，就去放松一下吧。”
    “四个人？森迟点头了？”
    果然，顾森迟才是这事儿能不能成的关键。
    想了想，沈无忧脸色一沉，道：“我想辛梓涵应该会想办法吧，她向来鬼主意多。”
    “可对森迟不管用，万年如此！”沈忘川语气笃定，话，说得一点儿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