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区门口时,可能是因为出入车辆比较多,一时间竟把小区的大门堵死了,各色豪车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沈无忧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顾森迟的车在哪里,却一直找不到,走到了公路的对面,背后一阵风拂来,像是有人突然冲她跑过来似的,然后她听见了一声撞击的声响,和一声哀嚎。
她猛地回头,顾森迟正好从车里走下,手里拿着电话,眉头紧蹙,车子前方五米,一个中年男子正抱着肚子,躺在地上难受地左右挣扎。
他撞到人了!
她立马冲过去想要把那人扶起,却被顾森迟厉声喝住了,“无忧,上车!”
她懵了,“可他……你撞到人了!”
顾森迟没好气地走到她身边,环着她纤瘦的肩膀,看着地上的男人,两眼像是要迸出火来,“我已经报警了,也通知了沈氏的律师团,他够胆的可以继续躺着装死……我就不信我告不赢一个抢劫犯!”
语毕,推着她,就要走。
沈无忧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回头望着那个人,他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害怕地逃了。
“他……”
“你们小区的路堵死了,我进不去也不能把车停在小区的路口,等会出不来就更糟了,没想到我才把车开到公路这边就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平时的你,要应付他简直易如反掌,可是如今的你,我不放心……”
他边说边把她安置到车子里,细心地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才上了车。
沈无忧的情绪起伏很大,一个多月了,除了自己受苦,她却还要让身边的人受累,心一疼,跌声道:“对不起森迟,对不起。”
顾森迟摸摸她的发顶,温柔道:“没事,等忘川醒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一愣,迟疑地点点头,道:“嗯……他会没事的。”
抱紧了手里的保温瓶。
顾森迟留意到他又给他带了粥,本就没多少肉的脸,现在就瘦得更厉害了,小小的,风一吹,连头发都能把她整张脸遮住。
“又给他带了吃的?”他问。
她看看他,勉强地抿了个笑,点点头,“嗯……”
多看了她半晌,知道她不愿多说话,发动车子,往医院赶去。
沈忘川一个多礼拜前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伤口也渐渐愈合了,可依然没有半点苏醒的苗头,沈家上下所有人都急了,每天看着老爷想要杀人般的脸色,一个二个全都是战战兢兢的,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怕惊动了他的嗜血因子,一不小心,小命不保。
沈长均每天都会来看看他,多数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说,那也是人最脆弱的时候。
至于梓涵,她是沈忘川出事后第二天才被告知,在医院抱着她大哭了很久,她曾试图找过纪宁时,或许这世界能叫醒他的便只有这个女孩了,可是她却因为公事出国了,一个多月来毫无消息。
当沈无忧与顾森迟来到医院时,护士刚好从病房里走出,看见熟悉的身影便礼貌地冲两人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走了,须臾,两人前后脚走进了病房。
不多时,辛梓涵也来了,刚想要进门,此时,顾森迟却小心翼翼地开门,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辛梓涵一怔,奇怪地看着他,脸上一惊一乍,问:“怎么了……难道是忘川醒了?”
顾森迟脸色一沉,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才把门轻轻地关上了,任由里边的两人好好处一处,道:“没呢,还在昏迷着,沈无忧在陪他……让他们单独待会儿吧!”
“啊……好……”
看着顾森迟远走的背影,她从门缝里张望了病房数眼,急匆匆地追上了他的脚步,中间好几次回头想进去看看,可终究不愿意扰了他们的清净。
这一个多月以来,最苦的,莫过于那个看似最为平静的女孩了。
沈无忧把病房内的窗帘拉开了,好让阳光能照到他的脸,这张脸是她看过最好看的,是她用了七年都没办法忘记的脸,此时,在阳光和煦的照耀下,竟让她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十年前,然城,仲夏。
沈长均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烟城一所不起眼的孤儿院里带回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清秀可人,就是不爱笑,很认生。
他给了她一个名字,让她随他姓沈,名无忧,当时,这件事彻底震撼了整个沈家,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真正的来历。
他对她严厉得近乎残忍,只要她一犯错就得到院子里跪着,无论风雨,尽管烈日或冬雪,从没有过心软,可他也对她宠爱有加,不需要她张嘴,只要他看到她的眼睛的希冀,第二天,她就能得到自己心里边想要的。
当时候,小小年纪的她面对日夜不间断的特训和惩罚,她感觉这个新家像一座大大的城堡,却封闭得连一个让她喘气的小洞也没有,甚至,连一个温暖的人都没有。
这里的人,全都戴着一副冷漠的面具,没有人愿意施舍她一个微笑,更没有人会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她就像一个傀儡,有一天没一日地活在这个世上。
可在那个下雨的午后,命运让她遇见了一个人,也是这个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此刻,沈宅的后花园里跪着一个小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翠花小裙,头发整齐地梳到了脑后,高高地扎着,小脸蛋因为被雨淋了一天,苍白发紫,大大的双眼布满了纯真,看着弯腰给自己抵手帕的男孩,她就是十二年前的沈无忧。
男孩长得儒雅温文,穿戴高贵,连雨伞都是后头的叔叔给他撑的,他笑得很好看,即使她浑身都被冻得发抖,可心里却很温暖,她眼珠儿一溜,看见他干净的白鞋被底下的泥水玷污了,连忙伸手想帮他擦。
男孩一愣,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真好听。
“你的鞋子脏了……”她瞪着大眼睛,战战兢兢地说。
男孩心一疼,抱着她到屋檐下坐着,帮他撑伞的男人立刻沉了脸,小声道:“少爷,老爷的意思,还是不要忤逆的好啊!”
对此,男孩无动于衷,挥手让他进了屋,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好笑地发现,这个女孩像是看到了宝一样,不断用眼睛盯着他,连眨也不眨一眼。
“怎么了?”他笑问。
沈无忧呆呆地盯着他一会,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老爷说在别人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之前,眼睛是不能离开他的,因为这是礼貌!”
“你是训练营里的孩子?”
她无辜地点头,重重地说:“是。”
男孩一愣,眼底一片不舍,在她小小的脸上轻轻地捏了捏,“我叫沈忘川,沈阳的沈,忘川河的忘川。”
以后的很多年,她都忘不掉这个美丽的名字,还有拥有它的这个温暖的人。
他就像是她生命里一阵温柔的风,拂过她寂寞干渴的心,把渴望自由的她带到了遥远的他方,那时候的她想不到以后,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人,可是却不能被老爷发现,因为他曾说过,她不能跟除了他以外的沈家人打交道。
那天以后,她每天都偷偷地到院子里去看看,她想遇见他,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两个礼拜过去了,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这日,她踩着沈长均前些日子给她买的脚踏车,沿着半山的公路缓缓而下,仲夏时候,阳光猛却不烈,风舒服地拂来,拔弄着她耳后的黑发,阳光下,那张精致脸蛋微微泛红,蜜桃般的小嘴咧开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半山的公路上满是女孩清亮的笑声。
“吱……”
猛地,一辆车子由旁边的岔路冲出,发出刺耳的煞车声,差些就要撞上沈无忧。
“啊……”
沈无忧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不留神脚踏车失去重心,“砰”的一声,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两眼直冒金星,勉强抬起头来,昏昏沉沉望向那辆在千钧一发间停下的车子。
“你没事吧?”男孩熟悉的嗓音在沈无忧头顶响起。
她虚弱地喘息,小手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视线终于与那名男子接触了。
“你没事吧?”他又问。
沈无忧有半晌没法反应,意外地发现撞她的人竟然是他,脸上的表情明显一亮,开怀地笑着,道:“忘川哥哥,你终于出现了!”
她挣扎着试图自己站起来,无奈两腿软得跟棉花一样,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肩膀亦传来阵阵刺疼。
“慢些,别急着起来。”他的目光十分温和,健臂陡地伸出,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肘。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仿佛电流窜过,沈无忧小小的心脏怦然跳动,心中似乎来了一头小鹿,在那儿横冲直撞。
“哪里痛了?”他语带关心。
“右边肩膀疼,脚也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