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勾起唇角,看着他灿烂地笑了,任由他再轻轻塞入一手的仙女棒,亮出小小的光芒,在这个深冬的寒夜里焕发自己的光彩。
她晃晃手里的仙女棒,温柔地笑着讲:“郑书言,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呢。”
他点头:“是啊。”
这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第一个新年。
她“唔”一声,同他聊天:“你说我们会一起过多少个年啊?”
他揉揉她的脑袋,笑道:“很多吧,或许有一天我们也得像长辈一样,为孩子们张罗餐点,守在电视前陪着家人看晚会,过着跟他们差不多的生活。”
她望向落地窗内,袁女士完全靠在了薛女士身上,不时地拉着薛婠婠妈妈聊天,老南和南舅舅则一直杠郑叔叔…小辈们在无忧无虑地玩耍,期待着新年…
她转过来,扬起笑容感叹:“是啊,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不对,不一样,咱们家你做饭!”
他对于“咱们家”这个说法十分喜欢,暗暗弯了弯嘴角,爽快地应:“好,我做饭。”
南麓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沉沉的黑夜,突然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就像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她期盼的不再是新衣服、压岁钱,她期待的是与身边这个人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把她从栏杆上托起来,关切又有些严厉地说:“那上面那么凉,别往上面靠。”
她点点头,又放肆地拍拍他的脸,有些骄纵地:“管家公,我知道了。”
他含着笑故意逗她:“我是管家公,你是什么啊?”
她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气愤又有些忍俊不禁地:“你说我是管家…婆啊!你,郑书言!”
他把怀里呜嗷喊叫、呲牙咧爪的小姑娘稳稳地在胸前一搂,就要带着她回屋,却被她兴奋地喊住了:“等等,郑书言,雪,是雪啊,下雪了!”
他微微松开她,任由她开心地在雪花纷飞中转圈圈,自己则是站在一旁含笑看她,反正给她穿的这样厚实,也不怕冻着。
她难得这样开心,他很愿意陪着她一起开心。
她张开手,握住几片雪花,像孩童一样开心,任由雪花洒落了脸颊、睫毛、甚至是头发,她低低地:“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
他看她玩了好一会,玩得身上衣服都快湿了以后才揽着她回房。
南麓素来是个有良心的,还不忘关心关心他:“你不要光给我擦,也给自己擦一下,你身上也好多雪了。”
他的声音隐隐含笑:“好,那谢谢管家婆了。”
“啊,郑书言你又气我!”
“我说真的啊…”
*
而楼下,一人站在暗处,也是雪洒了满身,却再无一人关心,他张开手,也尝试抓住几片被她碰触过的雪花,却都是徒劳无功。
它们最后皆是化在他的掌心,半点也留存不下来。
正如他留不住她一样。
雪地静谧,什么都听得格外清晰,他听见她欢快地庆祝与另一个人的第一个新年,心里也忍不住自嘲…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他孤独半生的第一个新年…
这个新年,于他们自然是满怀期待、幸福美好,于他却与无边地狱无甚差别,没她在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也都是一具行尸走肉。
新年的钟声敲响,她又欢快地跑了出来,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亮在他的视线里让他久久不能移目。
他暗暗感慨:她穿红色真好看,配上这样欢快美好的笑容,看上去和之前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样是热烈又明快的,这样的她才像从前的她,骄傲又明朗,像太阳一样的她啊…
她声音也是很欢快的:“郑书言,新年快乐,祝你新年好啊!”
他看见另一个人把她拥入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脸,又拥着她回去了:“是啊,那人那么喜欢她,怎么舍得她出来受冻呢?”
他分不清眼底涌动的暗流是什么,只是小声笑着回应句:“南麓,新年快乐,祝你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一定会过得好的吧,一定要过得好啊…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几乎站成了个雪人,冻的他浑身僵硬,手指都在发抖…
他忽然有个疯狂的想法:自己若是死在这里,她会不会掉一滴眼泪啊…现在的南麓还会不会李沂舟掉一滴眼泪呢…
但转眼这样的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她那样乖,若是见着了,怕是会被吓坏吧…
在这样冷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从前,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初雪,还打了雪仗,那时候的南麓年岁小,藏不住事,玩完雪以后红着脸陪他一起站在廊下淋雪…
他那是不明白,只是劝她回去:“我站在这里,是为了醒醒精神好继续学习,你如果不困的话,还是回去吧…”
她却摇摇头,依旧站在旁边与他并肩,最后小小声地念了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
他那时没听清,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再没说话。
现在他已想明白,他哪里是没听清,或许是不想听清吧,那句诗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到白头。”
如今想来,他们也算到白头了是不是?
他笑起来,英俊又瘦削的一张脸上笑容竟有些绝望和凄厉…
他大笑着,却被呼啸而来的风给灌了个满怀,最后竟是虚弱到躺在了地上…
望着纷纷而来的白雪,他绝望地想:“自己怕是没机会见到她管家婆的模样了,白头这样的期待怕是也要落空…”
可是,他与她也是一起淋过雪的,这样想来也算一起到了白头吧。
临晕厥前,他用为数不多的理智拨了一通电话给江远…
没别的,死这里,他怕她会害怕啊。
他已经给她璀璨又骄傲的前半生添了许多痛处,以后他不愿意再给予她半分痛楚了…
昏迷前,他笑着默念:“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到白头。”
“哈。”他有些绝望地笑:“南麓,我们也是一起共过白头的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到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