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有多怕呢?
怕到脸色立刻变了,煞白一片,甚至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她又气又怕,本能又愤怒地挣脱他向后躲,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眼神惊恐不安。
就算今天是订婚,她穿了一袭红裙,也没能衬出她半分血色。
她的怕,他自然明白。
男人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手还举在半空中,眼神难堪又羞愧,他想看她,又不敢看她,露出了一种极为难堪又腼腆的笑容:“南麓,我是…是碰巧在这里,不是专门来…来伤害你的。”
闻言,她身体略微松懈了两分,不再那么紧绷了,可一双眼仍然紧盯着,透露出警惕和不信任。
他微微扭过头去,不敢面对这样一个浑身是刺的她,却又很舍不得她,又转回来看着她,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她,透露出沉迷和贪婪。
她更恐惧了,眼神中甚至凝结了水雾,嘴唇微张,似乎下一秒便要尖叫呼救。
他退后两步,安抚她,声音有些沙哑:“南麓,你…你别怕,我现在、现在就走,我是想祝你…祝你…”
他鼓了好几次勇气都没能将那句“订婚快乐”说出口,只能讪讪地静默不言。
他可以祝福她,却无法祝福她“订婚快乐”,没法大方到祝福她跟另一个人的订婚。
他知道,自己得走了,自己留在这里,只会吓坏她。
他最后看了她几眼,眼神沉迷又绝望,慢慢地走开了。
*
他很想看她,很想看看南麓,却不敢再转身,怕吓着她。
李沂舟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就感觉走不动了,他靠在墙上浑身颤抖,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少女骄矜又明亮地笑,奔跑在走廊上,马尾甩动着,像是初升的太阳,拥有最明丽的笑容和最温暖的心灵…
那个时候她笑起来很好看,很好看…
等他们成为同桌,她走到自己面前时,微微笑着,小声又害羞地说:“你好,我是南麓。”
他那时候是很平静,其实不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落了两拍的心跳。
后来,他才明白,那叫“心动”。
南麓和郑书言的一见钟情为他所不屑,所嗤之以鼻,可是回想起来,他对她又何尝不是一见倾心呢。
十七岁的南麓和十八岁的李沂舟是互相喜欢的,她喜欢他,他也是喜欢她的。
可是二十七岁的南麓已经累了,她已经没那么喜欢二十八岁的李沂舟了,可惜他不知道…
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头去看她的方向,却发现她早已回了自己的包厢,门没有关紧,只露出一条缝隙,微微透出里面的光景。
满座宾客间,她开心地笑着,眼里的光一如初见时明亮,只是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再是李沂舟了。
她是很幸福的,他看得出来。
那个人也很爱她,他也看得出来,因为那人看向她的眼神,同自己一般无二。
他们真好啊,亲人的祝福,朋友的贺喜,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亲密无间的接吻…
他们的幸福,他们的爱情是在阳光底下堂堂正正的,不似他,爱一个人还要把她藏在心里。
爱情在他这里都见不得光,又怎么期盼可以得到爱情呢?
大约是宾客中的一对小孩儿跑着玩,跑到了门边,将门关上了。
他也离开了。
他很明白,他不会再有光了。
李沂舟这一生的光已经熄灭了。
*
“哎呀,还能再系得再松一点吗?”南麓一边按着胸口,一边期盼地问。
邓依依实在是累了,一屁股坐下了:“你可认命吧,胖了就是胖了,每块肉都有它的脾气,还是你想不存在就不存在的?它存在了,就说明…”
南麓来气了:“你少说风凉话,我要是胖了,你们每个人都有责任,谁天天给我叫奶茶叫蛋糕的,还都是外卖,那送到家里我情等着吃,能不胖吗!”
邓依依不说话了,猫起来乖乖的了。
南麓的气还没消呢,她如受重创一般坐在沙发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有郑书言,他老是熬汤,还说什么练练手艺省的以后做饭手生,又盯着我吃,呜呜,我才胖的!”
“都怪他!”
邓依依忙过来哄她,顺便对帘子外面的男人打了个手势:“好了好了,也没胖多少,之前你是太瘦了才会觉得现在胖,其实没胖的,就正常。而且脸上有点肉也好看,显得小。”
她抹了把眼泪,似信非信:“真的吗?”
邓依依生怕再把她惹哭了,忙把头点的像拨浪鼓:“真的,不信你问外面的新郎问问他觉得好看吗?”
邓依依又围着她转了两圈,露出了老色批的目光,就差没摸她两把了:“别说你还挺会长,肉都长该长的地儿了。”
南麓呵呵一笑,抱起裙子就跑,她怕邓依依这个蛇精病下一秒真的上手摸她。
*
帘子拉开,男人正微微笑着,看见她身着婚纱的样子,也忍不住微微凝滞了一会,良久没有说话。
南麓对“变胖”两个字格外敏感,这会本就为多出来的几斤肉自卑着,见他不说话便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扯了下裙摆,轻声问:“不好看吗?”
他收回惊艳的目光,搂紧小姑娘的腰肢,低声笑道:“好看,特别好看。”
南麓半信半疑:“真的吗,我都胖了。”
他捏捏小姑娘的脸,温声安慰:“不胖,一点都不胖。”
南麓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还是工作人员不忍看这一对新人没有清晰的认知,提醒他们转过去看看镜子。
落地镜中,一身白裙,衬得她身材合纤有度,极为柔美漂亮,多出来的几斤肉非但没有影响她,倒多为她添了几分丰满和欲感,还真像邓依依说的一样,她的肉可会长了。
她开心了,又自信地起来了,在男人的怀里蹭蹭,小声撒娇:“我好看吗?”
他忍不住轻笑,他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这一会儿又开心了。
他轻啄她的额头,给予充分肯定:“好看,你最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