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她大病未愈,脚步很有些虚浮不稳,其实很该找个人来搀扶她一把,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回一次头。
哪怕身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呜咽,她也没有回头…
说不心痛也是假的,可那丝心痛已经萦绕在心里太久太久,久到风一吹就散了…
她向前走去,李沂舟这次真的没有骗她,高大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刚到的样子,还在四处搜寻她的身影…
她想大声喊他,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微张了好几次口,都是徒劳。
就在她有些沮丧的时候,他看见了她,一双眸子顿时像含了星子一般亮了起来,半激动半难过地向她跑来…
她也想往他那里跑啊,可惜没跑两步就软了脚,好在没有倒在地上,而是稳稳地被他接住了。
她几乎要撑不下去,眼皮越来越重,她实在太累了,眼下在他的怀里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可是迷迷糊糊间,她听见男人惶恐绝望的喊声“南麓”!也能感受到脸上有温热的泪滴落下,所以即便再累,她依旧睁开眼,微笑着,举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轻刮男人高挺的鼻梁:
“郑书言,大笨蛋…”
“我没事…”
“别害怕…”
“…”
*
等她再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触目的白了,鼻尖嗅到的也全是消毒水味,她便晓得这是又来了医院。
她一醒来便看到了他,多日未见,她眼里一时有些热意涌动。
谁知男人比她情绪还要外露,眼圈已经红了,声音也哽咽,想要开口了好几次都说不下去,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目光紧盯,似乎是怕她再走丢了…
她本来也难过,如今看他这样倒安慰了起来:“郑书言,你…你怎么老了啊?”
男人自然是英俊的,只不过多日以来的奔波为他添了几分疲倦,他却不知道她的用意,还以为她嫌弃,便像个孩子一般急切地解释:“我一会去收拾,我…我一接到消息就想立刻来接你,没顾得上那么多,我,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他的脸有些泛红,看上去有些窘迫和难堪。
她慢慢地坐起身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亲了一口他的脸,在他有些羞涩又惊喜的目光中笑道:“好看着呢,我也…喜欢着呢。”
男人自顾自地害羞着,一边害羞一边还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她,看得南麓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姑娘的街边恶霸了…
他看她,那她也看回去啊,谁怕谁!
只不过看着看着,南麓也忍不住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掉落。
郑书言不明所以,忙凑得更近些,然后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凑得近了,她碰他也就更方便了。
南麓含着泪抬起手颤巍巍地摸男人的头,哭道:“郑书言,你头发怎么白了?”
他愣了愣,旋即若无其事地笑:“有吗?”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能是到了岁数了,也只白了这一小部分,没事,别担心。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我们先喝点水好不好?”
她哭得越发厉害,看着他有些黑白相间的头发,心里难过到不行:“不好!郑书言…”
她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都哭到说不出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以为自己就够傻了,结果这人真比自己还傻,傻乎乎地捧出一颗真心…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郑书言,你这几天都怎么过的?你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休息!”
她问的已然不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了,可惜他依旧没能回复给她一个想要的答案。
男人下意识地沉默,然后便是腼腆地笑,他说过不骗她的,那就一辈子都不能对她撒谎啊。
她看着他,久久无言,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不舒坦,过了好一会才哑着喉咙问:“你是不是傻,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既然我的生命安全没受到威胁,你就不要那么紧张更不能忽略自己。”
“郑书言,你得先照顾好你自己你明白吗?”
他只笑不说话,一看便是不认同。
她有些气了,略冷了脸皱眉看他。
他这才回答,语气间透着些哄她的柔软:“别担心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气愤道:“你…你不要胡说了,你都多久没睡了,眼里全是红血丝,还有你身上都有烟味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这么重的烟味你之前到底抽了多少?头发也白了,胡子也起来了。”
“郑书言,你管这个叫好好的吗?”
“你之前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让我以自己生命为重,好好活着。那你呢,郑书言你能做吗?”
她看着他,语气中有些恳求:“郑书言,你也答应我,以后事事以自己为重,不管我在哪里,你都得好好活着,行吗?”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行。”
她有些无可奈何,赌气道:“我能做到,你为什么不可以。我能为你好好的活,你就不行吗?”
他只是笑,不再作声,一双眼长长久久地流连在她身上。
她有些累了,依靠在枕边,困倦的不行却还是想看他,一双眼睛强撑着精神不肯闭上,最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小声地呢喃:“郑书言,你答应我,下次…就是我不在,你也得…好好的…你要答应我…必须答应我…答应”
他笑了,坐在她床边动作轻柔地帮她挽了下头发,然后悄悄凑近在她颊边轻轻一吻,带有无限的眷恋和深情,小声:“不行。”
这个他答应不了,永远也答应不了啊,因为只要她一不见,他就会方寸大乱,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书言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有七情六欲啊,他也有软肋…
她一不见,他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郑书言,也不能没有南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