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她醒来的时候,男人就坐在不远处,定定地瞧着她,双目猩红,看上去睡的也是不好。
她只是看了看,又默不作声地转过了头。
她不说话,他说话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准备一直睡在那里?就这么蜷缩着?”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你在主卧睡,我在客卧睡,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你去楼上睡吧。”
她没说话,只是往角落里又蜷缩了些。
他走了过来,定定地站定,目光冷得骇人:“你准备一直这样,你等什么?等他来?别做梦了,这里他找不到也进不来,你这样害的只有你自己。”
她不肯说话,只是往角落里又蜷缩了些。
他恼了,将她扯起来,质问:“你如果生气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你可以发脾气,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摔东西砸东西都行,你为什么折腾你自己?”
她终于说话了,笑意凉得很:“你也说了,我折腾的是我自己,关你什么事?”
他愈发愤怒,咬着牙:“你明明知道看你这样我心里更难受,你心里有气,可以闹也可以砸,可以打也可以骂,但别这样…”
她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他不肯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没多少愤怒只有些好奇:“李沂舟,十年,整整十年你都没能爱上我,甚至连动心都没有,可为什么短短的几个月你突然就说爱上了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想告诉她不是的,其实这么多年他都喜欢着她,要不怎么会任由她入侵自己的人生,只是他仿若微察。他想告诉她,却被她面上的冷漠骇到,久未作声。
只是到最后低低地辩解了:“不是的…”
她并不听他的解释,反倒冷笑了两声:“你或许真的爱上南麓,可你爱上的是哪个南麓呢?你爱上的是你身后的那个影子,是那个随叫随到、没有脾气,永远温顺的南麓。”
“可我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想过吗?真实的南麓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有见过吗?我在来到你身边之前是个怎样的人?我的家人和朋友又都有哪些?我的喜好厌恶是什么?”
“你都想过吗?”
“你知道吗?”
她站了起来,立在窗前,身影格外冷凝:“你没有想过,你也不知道的,所以你爱上的也只是一个虚假的壳子,一个只知道屈从的南麓。”
“其实这种温顺和屈从很多女人都会给你,她们也会像我曾经一样喜欢你,或是喜欢你的外表,或是喜欢你的事业……你会发现,她们为你捧出的那颗心一样是火热的,她们一样喜欢你。”
“而我和她们并没有区别。”
他反应过来,剧烈地摇头反驳:“不是的,不是的…”
她们怎么会和她一样呢?
任何人和她都不一样啊。
南麓跟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她却不肯回头看一眼,依旧自嘲地笑,单薄的身体微晃了下,却依旧倔强:“其实仔细想想,李沂舟,我也没有爱过你的。”
他哑着声音反驳:“你不要胡说,不要胡说了,你可以生我的气,也可以动手,但是不要去诋毁抹杀我们的过去。”
她偏过头来露出凉薄又讽刺的笑:“过去?什么样的过去?”
“美好的过去吗?”她摇摇头,坚决地否定:“如果过去要跟美好连在一起,那我们就没有过去。因为在我所有的记忆中,都没有我们美好的过去。”
他低声恳求:“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笑了:“你把我弄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我们俩以后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吗?闹掰之前双方就是要放狠话的。你不知道吗?”
“其实李沂舟,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在我所有的记忆中,没有我们美好的回忆,我所有的印象都是我在后面追你赶你偷看你,而你在前面头也不回…”
她看着初晓的晨光,眼泪大颗掉落:“我曾经的的确确真情实意地想把心捧出来给你,可你也的的确确根本不在乎。”
“其实想想你是没错的。”
“因为你真的拥有了很多,你可供选择的女人太多了,或美丽或知性或大方,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好,我有哪里特别出挑,或是哪里特别优秀,值得你去喜欢,去在乎呢?”
他闭上眼,心中的痛楚越发猛烈。
她的声音依旧淡淡,听不出欢喜与否:“在那些年里,在那些睡不着的夜里,我所想的就是这些。其实不瞒你说,以前我也是有些骄傲的,可是日复一日,我那点骄傲也磨了个干净,所有的…只有自卑。”
“现在想想,过去那些年的我真的不像我,没一处相像,如果你爱的是那个南麓,那么你根本没有爱上我。”
她略低下头,泪珠子滚落:“其实我也没有爱上你,我爱上你什么呢?好像就是初次见你,看见你好像是从我想象中走出来的那个人,然后就觉得心动、觉得陷进去,觉得不可自拔了。”
“可其实,我所爱上的那一个李沂舟,他是个自傲、干净、口冷心热、在意朋友、在意家人的人。他不仅是个世家公子,更是个极有风度的男孩子。”
她转过来头来,定定地看他,目露嘲讽:“可你是吗?”
“李沂舟,现在的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李沂舟吗?你不是。”
“他不会像你这么心狠,他不会算计我,不会算计方凯,他在意朋友,也在意家人。”
“他不会用手中的权力去践踏、倾轧别人的爱情,他懂得尊重,你懂吗?”
她冷笑着:“你不懂,你从来都不懂。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早该明白。”
“我早该明白,那个李沂舟也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