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是听说的，你别一直问，搞得我跟犯人一样。”沈妧企图用不耐烦掩饰心虚。
    “你不愿意说便不说。”程肆清楚，当年母亲独自一人生下他，重病缠身，庞大的医药费压得他们这个风雨飘零的小家摇摇欲坠。
    当时他年纪小，为了帮母亲筹医药费，到处借钱做兼职，但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是母亲先去找的程家，可在母亲去程家之前，他更早去找程奇帮忙，他的亲生父亲，可程奇告诉他的是，当年他跟母亲分手，是因为母亲三心二意，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根本不相信他的身份。
    他从出生开始就跟母亲相依为命，被人嘲笑是野种，他一度恨自己的父亲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但母亲一直告诉他，父亲很好，他们只是因为误会而分开，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不能怪那个男人。
    但那一次，他对程奇恨之入骨，对程家深恶痛绝。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找程奇被拒绝的一幕被沈妧父亲沈海看到，沈海借给他钱，让他为母亲治病。
    原本以为有了钱，母亲的病能渐渐好起来，谁知道病情恶化，母亲竟然私下找了程奇，还为了不给程家添麻烦，拒绝治疗，他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但他心里，母亲的死一只跟程奇夫妻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抗拒程家，不愿意跟程家扯上半点关系。
    奈何程奇自己是个软骨头，只知道吃喝玩乐，他的儿子程景明，更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程家遭遇危机，程老爷子找上他，让他接管程家，他只当做一场报复，以程老爷子将程奇父子赶出程家作为条件，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他和程奇父子的关系，一直是他和程家的心结，于程家来讲是丑闻，肯定不会外传，沈妧怎么可能听说。
    可她又什么时候跟程家的人有过交集？
    程肆见见她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没有逼问，决定自己找人查。
    沈妧看程肆出神的样子，面色阴沉，眼中有戾气，但是也有那种化不开的悲伤萦绕，她心里也不受控制的隐隐作痛，担忧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程肆回神，眸光看到沈妧，瞬间柔和下来。
    “阿姨的墓地在这里，那我们去看看她吧！”沈妧想着，也许是老房子里有太多以前的回忆，让他想起了他妈妈才会这样难过。
    “着急见家长了啊？”程肆敛起情绪，打趣道。
    “你能不能正经点？阿姨好歹是长辈，我去祭拜一下是基本礼节。”沈妧恼怒瞪他。
    “行啊！老太太应该会喜欢你。”程肆笑意温柔。
    “你怎么就知道。”
    “爱屋及乌。”程肆微微侧眸，话音低沉。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忽然将唇凑近她耳边，一字一顿突出四个字，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扰乱她一池心湖，波澜丛生。
    他说爱屋及乌，是他喜欢她，所以他妈妈也会喜欢她的意思？
    这样的话他怎么能随意说出口？
    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沈妧羞得说不出话，只能继续装傻，不理他，不回应。
    两人买了花到墓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站在一块墓碑前。
    等到两人走近，那女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沈妧脸上愣了一秒，看向程肆，笑意温柔，“阿肆，你也回来了？今天是林姨忌日，我来看看她。”
    沈妧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苏绾，四年不见，苏绾依然漂亮，长发及腰，气质更加温婉淑女，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
    “额，沈妧小妹妹也在啊！之前阿肆说你离家出走了，回来就好。”苏绾自说自话。
    程肆目光沉沉看着苏绾，语气冷硬，“你不必每年都来。”
    “阿肆，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但我还是想恳求你原谅我，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行吗？”苏绾眼中挂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妧心里一揪，脑子里猜测良多，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苏绾怎么对不起程肆了？
    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两人就那么看着彼此，苏绾期期艾艾，眼底满是深情眷恋，程肆目光复杂，眉心微皱，隐约可见一丝不耐烦。
    沈妧满腹疑问，却插不进去，无从开口，只能站在一旁当看客。
    “苏绾，我一直给你留脸面，有些话不想说那么难听。”
    “阿肆，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你现在都回程家了，过去的恩怨你难道就不能放下吗？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你真的毫不在意了？”
    “我跟你有什么情分？你妈妈是照顾过我，但我妈从小待你更是不薄，你帮程景明监视我的时候，你何曾顾忌过一丝一毫？我被程家打压，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拿着程家的钱出国逍遥奔前程，这就是你的心意？你最好别拿这些来恶心我，也别再来我妈墓前打扰她老人家的清净。”
    “程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要不是你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们怎么会找上我？要不是我爸爸一直打我妈，我会想要逃离那个家吗？你就想到你自己，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的难处，说到底你还是自私。”苏绾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程肆撕碎踩在地上，脸颊火辣辣的，也忍不住暴露本性。
    沈妧在一旁听的分明，是苏绾背叛了程肆，现在却倒打一耙，有些人真的是喜欢将所有的错都强加给别人，但程肆何其无辜，凭什么要沦为她追求前程的牺牲品。
    “滚！”程肆眼神冷厉如刀，满是威慑。
    “你这样的冷血动物，活该一辈子没人爱。”苏绾哭着口不择言。
    沈妧忍无可忍，直接挡在程肆面前，完全一副护犊子的样子，“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怪他，你这样踩着别人血肉贪慕虚荣的女人，就该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发臭。”
    “呵~你算哪根葱，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你真以为程肆在意你？他养着你不过跟养着一只猫一只狗没有区别。我们十几年情义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苏绾眼神愤恨的等着沈妧，话语格外难听。
    程肆怔怔看着沈妧，心里翻涌起巨浪，小姑娘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维护他，让他想到母亲的样子。
    他没想到从小到大，会站出来保护他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沈妧。
    “滚！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程肆一把将沈妧拉到身后，弯腰将墓前那一束满天星拿起来，狠狠丢进苏绾怀里，下了逐客令。
    “程肆，你疯了，为了护着这个狐狸精，你竟然这样对我，当年我妈对你那么好，你忘恩负义。”苏绾不敢置信看着程肆，眼泪不断往下落。
    “你妈妈对我好，我为她养老送终，我妈对你好，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程肆声音比秋天的冷风还要冷上几分，“沈妧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护着她难道护着你？”
    沈妧愕然抬头看向程肆，眼底满是惊讶，胸腔震动，越跳越快，几乎要不受控制。
    他竟然当着苏绾的面说喜欢她？
    沈妧惊了个呆，亏她以前还以为两人真是郎情妾意的青梅竹马，吃了那么多醋，原来苏绾竟然是这样的人。
    “程肆，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你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苏绾像个疯子一样，撂下狠话气急败坏离开。
    墓碑前，程肆双膝跪地，将一束满天星放在墓前，眸光眷恋的看着墓碑上笑容温婉的女人，轻轻喊了一声，“妈，我来看您了，刚刚打扰您了吧！别生气。”
    沈妧只觉得眼睛蓦地一酸，有点想哭。
    这一瞬间，程肆跪在墓前，就像是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她看到他从兜里拿出手绢，轻柔的将墓碑上的照片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又格外珍视，他对他妈妈的感情应该特别深吧！
    沈妧跟着跪下，上了一炷香，磕了头，自我介绍道，“阿姨，我叫沈妧，是哥哥的……”
    沈妧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肆截断，“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吗？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沈妧瞠目结舌看向程肆，怕吵到老人家清净，只能压低声音问，“你胡说什么？”
    沈妧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程肆没脸没皮起来，真让人招架不住。
    说话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竟然在他妈妈墓前这么庄重严肃的地方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妈，她害羞，是个好女孩，人我还在追，您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儿子一切顺利，等下次来的时候，我争取让您喝上一杯媳妇茶吧！”
    “程肆，你闭嘴！什么媳妇茶，谁要给你当媳妇。”沈妧看他越说越不靠谱，急得想挠死他。
    程肆笑而不语看她一眼，却是一脸淡定继续，“妈，您一直担心您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在世上会孤单，但是现在有沈妧，我很好，您安心吧！”
    沈妧心里的不满瞬间因为这句话消散，看着他跟妈妈诉说的样子，她也想到自己每次去给爸爸妈妈扫墓，也是说这些让他们放心的话。
    程肆大概是真的想让他母亲在天上安心吧！
    沈妧也忍不住心软，在心里暗暗道，“阿姨，您放心，哥哥以前照顾我，对我很好，我以后会帮你好好照顾他。”
    “你嘀嘀咕咕对着我妈说什么呢？”程肆好奇问。
    沈妧狡黠一笑，“这是我跟阿姨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你。”
    程肆失笑，“这还没嫁进来，就开始跟我妈联手了？”
    沈妧觉得这话怪怪的，这人越来越不正经了，她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从墓地离开，已经是夕阳西下，沈妧明显感觉到程肆情绪好很多，就连脸色都好了不少，她本想问问苏绾的事情，但又不忍心破坏他心情。
    本来还打算再这边住两天休息下，但是程肆接了个电话，直接定了航班要回俞城。
    “怎么这么着急？”沈妧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