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法庭内外

    第八十一章
    法庭内外
    廖永红的案子是在今天审理的。
    这一天,许卓然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穿上一身水漾普通导购的工作服,白色的衬衫,紫色的小洋装套服。
    认真地把长发盘起,又特意化了一个素净的淡妆。从沙发上拿起包,走到客厅,发现陈晓颖也已经打扮好了。
    仿佛一株幼苗,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变成了茁壮的有着浓密枝叶的树木,陈晓颖变漂亮了。
    两个人走到楼下,看到杜江腼腆地站在路边儿,手上还拎着热腾腾的早点,见她们出来,立即迎了上来,他说:“我陪你们去!”
    陈晓颖有些羞涩,看了一眼许卓然,又瞪着那个他:“谁叫你来的?”
    杜江怔了:“你昨天不是说害怕吗,说自己没去过法院,没出过庭吗?”
    许卓然仿佛明白了,原来这段日子以来,大家的生活都不曾停滞在原点,都在向前行进着,也都有了各自美丽的风景。为了晓颖,她由衷地开心,是的,好人好运,真的如此。
    打了一辆车,杜江把她们送到了法院门口。
    这个案子并不是公开审理的,所以许卓然和陈晓颖都坐在走廊里等着,原本不需要出庭的杜江,静静地坐在陈晓颖的身边,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大约过了40分钟,里面的门开了,一身警服的罗浩从里面走出来,冲着许卓然点了点头。许卓然冲陈晓颖一笑,拿起公文袋走了进去。
    同样,这也是她第一次置身在法庭上,虽然是站在证人席上,但是她还是有些紧张。她看到了廖永红,她精神还算好,看到她,许卓然努力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儿。此时,审判长开始询问。
    “姓名、职业、与被告的关系!”审判长是个中年女性,她面无表情,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面无私吧。
    “许卓然,水漾化妆品公司副总经理,廖永红是公司的总经理,我们是同事关系!”许卓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补了一句,“也是朋友!”
    “啊!”听审的都是负责此案的相关人员,立即引起一小阵骚动。
    “肃静!”审判长看着控辩双方,“被告律师与控方对证人的身份有无异议?”
    辩方律师:“没有!”
    控方有罗浩,还有两名男警官,其中一人回答:“没有!”
    “好!”审判长:“双方对证人开始询问!”
    先是控方警官甲:“许卓然,廖永红在1996年至1999年之间,组织、容留妇女卖淫的事实你是否知道?”
    许卓然:“知道!”
    警官甲:“你怎么知道的?”
    许卓然:“有一次在我遇到情感困扰的时候,她为了劝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虽然没明确的说明,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故事中那个命途多舛、曾经误入歧途,又重新振作,自强不息的主角!”
    警官甲:“也就是说,你并不确切的知道她曾经的犯罪事实和具体情节?只是隐约的从她给你讲述的故事中感觉出来的?”
    许卓然:“是!”
    警官甲:“你什么时候入职廖永红的化妆品公司的?”
    许卓然:“今年1月5日”
    警官甲:“此前是否认识,此后是否发现廖永红有无不法行为?”
    许卓然:“最初是在去年冬天,在西藏拉萨,那次廖永红是为了考察青海和西藏两地失学儿童捐赠款项的落实情况去的当地,我也是这个活动的志愿者,经朋友介绍,我们聊得比较投机,就应邀来到深圳加盟她的公司。入职以后,据我的了解,她是一个称职、负责、关心下属、循规蹈矩的好领导,没有任何不法行为。”
    警官甲:“今年8月3日晚上,你在哪里?是否去过南山慢时光酒吧?”
    许卓然:“8月3日?我在北京,没有去过南山慢时光酒吧!”
    警官甲:“你前夫是谁?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许卓然一愣,对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准备,她看了一眼罗浩,罗浩面无表情,于是她又扭过头看了一眼辩护律师。
    辩护律师一位是人近中年的常大姐,另外一位就是潘浩儒推荐的彭律师,一个三十多岁男士,他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很是严肃,此时他立即起立:“审判长,各位陪审员,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证人有权不回答!”
    警官甲立即反对:“反对!这个问题直接关系着证人证词的可信度,也关系着8月3日晚上被告行为的最终定性!”
    审判长点了点头:“证人回答控方问题!”
    许卓然微微思忖片刻:“我前夫是林启凡,我是5月3日结婚的,7月28日离婚的!”
    警官甲:“你为什么离婚?你的丈夫,林启凡,噢不,是前夫,他是深圳举足轻重的医药连锁公司的老总,是什么使你们这么草率的结束这段只有两个多月的婚姻?”
    许卓然没有回答,因为她无从回答,她知道,如果全盘托出的话,只会让人更加猜测,不仅会连累到潘浩儒,还会让人以为这是一桩目的婚姻,而媒介就是廖永红。
    警官甲将桌上的一撂资料递给书记员,书记员又把它们呈给审判长。
    审判长看完以后,对许卓然说:“今年2月,水漾化妆品公司有一笔200万元的资金入账,是海王公司的转账支票,对此事,你怎么解释?”
    许卓然明白了,原来他们已经认定了廖永红以水漾为幌子,仍旧私下进行色情交易。
    她索性不紧张了,很放松,没有直接回答审判长的话,转身盯着警官甲:“警察先生,你也是一个男人!”许卓然冲他微微一笑,走出证人席,走到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儿,然后回到证人席,“你说?我值200万元吗?”
    警官甲立即被噎到了,连小书记员都忍不住躲在笔记本电脑屏幕后边笑了。
    许卓然又说:“您问来问去,不就是想说,我跟林启凡的婚姻,是一桩交易,而渔利者是廖永红吗?”
    警官甲瞪着她:“我没说过!”
    许卓然:“是,你是没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但是你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我可以告诉你,我跟林启凡结婚,是因为我想结婚,我想在深圳有一个家,而他喜欢我,就这么简单。我们离婚,是因为近距离的相处,我们格格不入,他会拿我跟他死去的前妻相比,我也会拿他跟我的梦中偶像相比,而我们又都是个性很强的人,谁也不会为了谁去改变,所以就离了。
    “没有什么你们想象的那种肮脏的交易,如果真是那样,我不会离婚,海王的市值,林启凡的财产,你们都很清楚,我不会一分钱都没要就离婚的。
    “至于那200万元,你们不是已经查账了吗?那是我们公司刚刚成立时,一时资金周转不过来,跟林启凡暂时提前预支的货款。如果你们查得仔细的话,我们在几个月以后,这笔钱又给海王打了回去,请问这算交易吗?”
    警官甲无话可对,罗浩这时开口了:“证人情绪需要稳定一下,我们只是根据手中的证据,按照程序询问。”
    许卓然对上他的眼睛:“请问,尊敬的控方警官,你们的问题问完了吗?”
    罗浩点了点头。
    而刚刚那位警官则继续问道:“你说8月3日,你在北京,你为什么在北京?”
    许卓然瞪着他:“我的朋友在北京发生了交通意外,我去照顾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请当地医院的医护人员作证!”
    “你的那位朋友是北京元亨珠宝公司的老板,潘浩儒,对吗?”那个警官紧紧盯着许卓然,仍旧在纠缠这个问题。
    “审判长!”彭律师站了起来,“今天我们审理的案件是组织、容留妇女卖淫,而嫌疑人正是我的当事人,廖永红。我们是不是应该严扣主题,检控方现在的感觉很像是在挖掘小道信息的娱乐新闻记者!”
    听审的人中又开始小声议论和压抑的笑声。
    审判长面色清冷,看了看彭律师,又看了看控方:“控方注意,还有什么要询问证人的吗?”
    罗浩与那名警官低声交流了一下,回道:“没了!”
    他话音刚落,许卓然举起手里的卷宗:“我有,我有证物要当场提交!”
    审判长示意法警将许卓然手中的卷宗呈上。
    审判长看完以后,又分别拿给控辩双方看。
    许卓然说:“你们手中的资料里有廖永红在最近的5年里,为希望工程、为青海失学儿童汇款的凭证,也有被她资助的孩子的来信和成绩单。
    “她是一个曾经走错路的女人,但是她同样是一个可敬的女人。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6岁男孩儿的照片,那是她的儿子。脑瘫,这是什么概念呢?孩子的身体会像正常人一样,随着年龄而长大,但是他的智力永远不会长,永远不会开口叫她一声妈妈,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孩子,她被丈夫抛弃了,不得不从事你们眼中所谓卑贱的行业,因为她需要大量的钱,去为这个孩子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复健做着不懈的努力。”
    许卓然有些哽咽了,不仅是她,一直尽量保持平静的廖永红终于没有忍住,她伏在被告席上,无声地哭了。
    许卓然停顿片刻,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我们设想一下,如果她把这个孩子丢给医院,丢给福利部门,她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更好一点儿的生活方式?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自己扛着。正因为她知道一个母亲的艰难,所以才会把挣来的钱除了用在儿子以外,全部都用在了助学的公益事业上。这样还不够吗?判她十年、二十年,能够弥补什么呢?但是让她在外面,她会用自己创造的财富一直在赎罪,这还不够吗?”
    目光扫过众人,许卓然最后说:“其实,我想说的是,色情交易是犯罪,但是为什么会有市场?所谓交易就是双方的事情,为什么嫖客交了罚金就没事了,而女人就要被判刑、被劳教、被从此打上耻辱的烙印再也见不得光明?”
    是的,她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但是她看到那女审判长的神情渐渐缓和,也有些动容,甚至冲着她点了点头。
    又回答了辩方律师几个问题,许卓然完成了任务,从审判庭里走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陈晓颖进去回话,陈晓颖也是有备而来,她提交的是公司一百多名员工的联名信,众口一词,就是水漾是凝结了大家心血的公司,不是所谓的不法勾当的幌子,有三十多家商场、几十家药店的合同和销售统计,这些证据可以表明,水漾是一个正当的公司,是一个有着勃勃生机的很有希望的公司。
    许卓然不知道自己和陈晓颖准备的这些资料能不能帮到廖永红,她只是难过,当她为了取证,再一次和陈晓颖出现在廖永红的家里,看到那个在护工和保姆照顾下的孩子时,她的心痛的揪结在一起,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两个小时以后,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并没有当庭判决。
    还好,这样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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