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老爷跪在地上,表情激动,“北燕来求娶那公主的是谁?岂不正是北燕的太子殿下吗?倘若北燕太子不死,他又岂能把求娶邻国公主的事情,让给弟弟?”
“更可况,北燕太子是怎么死的?今日六皇子亲口承认,是他挑唆北燕太子的手下背叛其主!他能做这样的事情一次,就不能做第二次吗?”
“放肆!”太子猛拍了一下手边高几。
楚三老爷砰砰磕头,“臣是放肆了,臣趁着六皇子出门的时候来,就是要说这些话,哪怕惹了太子殿下不悦!哪怕要赔上臣子的性命,臣也要说!”
他磕了头,说了话,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说完了?”太子冷眼看他,“出去吧。”
“太子殿下……望您三思,再三思!”楚三老爷抬起头,眼睛里红红的,“千万千万,防备小人!”
太子勾了勾嘴角,“送楚三老爷走。”
楚三老爷嘶了一声,他吸了口气,神色却是松缓了。
太子没杀他,没发怒,还叫亲信送他离开。
离开时所走的路,仍旧是来时那条人少的僻静路。
楚三老爷心觉有戏,被送走之后,他绕了一圈,没回自己住的客栈,反而绕去了府衙后宅。
叫人递了名帖,便在角门外忐忑又急切的搓手等待。
等了又两刻钟,他越发焦急,角门却吱呀开了。
“楚三老爷?”
“是,求见宁姑娘家人。”
角门里头的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竟然点点头:“这边请。”
同样是走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路,曲曲折折的进了偌大的院子,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门外。
“请稍后。”领路的仆从说。
楚三老爷拱了拱手。
不多会儿,里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叫进来吧。”
楚三老爷心头一跳,却是欣喜大过紧张。
太子殿下那儿有戏,这边一定更有!
他进到屋里,先暗暗四下看了一圈。
“你找谁?”
头顶传来声音。
楚三老爷连忙将头埋低,“楚某是想来求见……宁姑娘的亲长。”
“你的身份,显然来的很别扭,你是楚家小姐的亲长,今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宁姑娘,如今却又来求见……”一声冷笑,“不怕死在这里?”
楚三老爷当真抖了一下,“今日那些话是混账话……但却可以看出很多的东西,比如说,楼辰品性如何?”
上头又是一声冷笑。
楚三老爷冒了冷汗,却再接再厉:“楼辰当众说一个姑娘丑,娶了要折寿,这话是男子大丈夫该说的吗?他讨厌楚小姐也好,讨厌我楚家也好,当众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往死里逼我家姑娘呢!叫我家姑娘日后还怎么做人?”
“这里是大夏,你楚家姑娘不用在这里‘做人’。”上头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楚三老爷心里吸了口气,叫他过来不是想听他说什么?而是故意要给他难堪的?
“楚某不是为争这高下而来的,而是来提醒您……楼辰绝非良配……您别误会,如今这样,他楼辰就是想娶,我家也绝不会把姑娘嫁给他了!”
楚三老爷说的坚决。
“哦?”上头的人,似乎起了听下去的兴趣。
“宁姑娘的身份,不用楚某再三提及,那也是尊贵无比,岂是一个被皇家厌弃的……私子能比的?”
“你说什么?私子?”声音靠近了些,似乎是倾身而听。
楚三老爷有点儿紧张,这话毕竟太不中听了,倘若叫楼辰或是大齐太子知道,或许他小命难保,但不说他又不甘心……
想起今日在众人面前所受的嘲弄白眼……
“您想想,倘若他真的是廉贵妃与我大齐陛下的儿子,他岂能流落在民间?甚至流落在大夏,而我大齐的皇家不管不顾的吗?皇家的儿子,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庶子,那也由不得庶人欺负吧?”
还是说了……楚三老爷长长吁了口气,心中有些畅快,又有些害怕。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皇帝的儿子?是廉贵妃与外人……”
“咳咳,”楚三老爷忍不住咳嗽,他越发紧张了,“我不说,您来想想,廉贵妃在后宫可是极为受宠的,乃是皇后底下头一人。廉贵妃膝下也没有别的儿女,只有这一个……”
“这就怪了,”上头人笑了一声,“你大齐皇帝,竟然还容得一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活在世上,不但活着,还好端端的坐上贵妃的位置。”
楚三老爷膝盖一软,他跪不住,跌坐在脚脖子上。
他仰脸一看,坐在上头的竟不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夏皇帝,宁姑娘的哥哥。
而是他今日前晌才见,如今又诋毁了半天的……楼辰。
“你、你……”
“我是廉贵妃和谁生的私子?”楼辰似笑非笑的问。
楚三老爷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品行不端,当众骂你家姑娘,那你呢?你品行高洁,所以背后诋毁我?不但诋毁我一人,甚至连我父皇母妃都诋毁上了。”楼辰笑着摇了摇头。
楚三老爷一开始还只是冒冷汗,现在已经是汗珠子滚滚而落了。
“让我再猜猜,你是不是还要建议宁姑娘的兄长,把宁姑娘许配给他人……比如我哥哥?”
楼辰说完,收敛笑意。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黄兴的声音,“禀少主知道,太子殿下有口信儿。”
楼辰嗯了一声。
黄兴在外说:“楚家三爷,趁夜去楼府拜见太子,鼓动太子娶宁姑娘,更叫太子防备您谋权篡位。太子被楚家人伤了心,已经亲手写信禀明圣上,要叫楚家年轻的几位郎君,全都调去西北,追随圣上御驾亲征。”
楚三老爷脸色煞白,浑身瘫软。
他这会儿是坐都坐不住,直接软趴在地。
“不……是我一人之过,他们、他们有何错……”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楚家人闲心操的太多,且心术不正,挑拨君臣关系,犹如长舌妇。此等家风,倘若不加以纠正,日后必成大祸。所以年轻一代,当去西北沙场历练一番,也好在战争之中,把眼界与胸怀都历练的广大。”
黄兴才不管楚三老爷怎么想,他只管说他的。
楚三老爷抖如筛糠,眼泪与汗珠子一起滚落。
楼辰不满的哼了一声,“太子哥哥也太仁慈了。”
黄兴在外顿了顿,连忙解释道:“少主,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楚家年轻一代,尚有可挽回的机会。但那些已经年长,无药可救的,就不用带回大齐,免得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