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祁严明一支血色红笛横手一吹,只见那魂将军从天而降,像是揪蘑菇一样一把揪掉那群武林高手的头颅,那鲜血啊,顿时就跟水柱一样喷涌而出!染的那鹅毛大雪通红通红的,就像下起了血花一般!......”
“哎?说书的,那生拧头颅后那血分明是热的,雪花碰到会化才是。”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书说书,死计较什么。”
“就是就是,哎说书的继续讲!”
酒肆一不见光的角落里此时端坐着一人,这人浑身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如同死水一般的双眸。
他静静地看向那矮台上讲的唾沫横飞的说书人,提起桌上的酒壶离开了这酒肆。
六年前的一场大战,江湖门派大换血,祁门损失惨重,原天元合一教教主现身被杀,前天鸿大将军贴身侍卫被毙命,祁严明被自己搞出来的魂将军反杀,临死前还说出了原天元合一教教主不为人知的秘密,剑神吴子扬受伤,而那无月谷谷主至今仍在闭关修养……
然这些,直到现在仍旧被人们当做茶前饭后的余谈在津津乐道,无数话本子无数版本,却无一不在说那魂将军有多厉害,有多可怕。大家纷纷庆幸,好在祁门与无月谷当场联手将其制服消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阁主,您回来了。”
那浑身包裹严实的男子走到高台主座上落座,下首单膝跪着位身着素黑绣金边的男子,那金边粗略一看便是花纹,但倘若细看则会发现这些是由无数刻着钟字的金丝绣成。
这赫然便是钟家暗卫专用服饰。
高台座上的男子闭着眼歪斜着身子,下首那男子道:“阁主,下月初八无月谷似有喜事,无月谷一反常态,宴请天下豪杰,但没说是何喜事,您看……”
“备礼。”
“是。”
他本无颜再去无月谷,更无颜再见他舅舅。可既然无月谷宴请天下豪杰,那便是大喜。难道是舅舅出关了?
他本是该死之人,他不仅乱杀无辜,重伤了舅舅,还杀了自己亲近之人,更是杀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他……
而自己的命,是舅舅带伤跪在祁门外求来的。
不管如何,他理应去贺喜。
今日已是本月月末,去到无月谷尚需要时日,备了厚礼之后钟离安便启程了。
“灵幽派姜掌门前来贺喜……”
“景浦城古城主前来贺喜……”
“寻雪阁无痕阁主前来庆贺!”
……
无月谷不愧是武林门派之首,不仅邀请的全是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连个宴会都如此气派!
红色宫毯从岛口直铺至城门口,那百丈城墙已经焕然一新,颗颗头颅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城墙之上,城门处有身着红色衣衫的弟子在迎接宾客。城内引了水流,垒了玉石假山,建了亭台楼榭,俨然一副将废城变为不夜城的模样。
“不愧是无月谷,财大气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当烛火,有市无价的极品玉石做假山!”
“哈哈哈,今个咱要是能扣一颗夜明珠回去,那就都发财了!”
“哈哈哈!”
……
每位入城的人都必须在城门口替换上无月谷下发的红色衣衫,钟离安也不例外。
“哎呀,真是热闹,本谷主甚是开心!”
空中响起安君妄的声音,钟离安徇声望去,果然他舅舅身体大好。
今日他一袭红衣,腰系金丝纹带,其上只挂了一块古朴墨玉,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整个人丰神俊朗中透着高不可攀。
“恭喜谷主出关。”众人齐声庆贺着。
“喜!今是个好日子,诸位务必要吃好喝好玩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担待些!”
“谷主太客气了!”
……
“说了不戴不戴!非要戴这劳什子的束冠!重的要死!还不如搞个绳子绑起来!”
众人正真真假假的与安君妄套着近乎,突然传来道不和谐的声音,便都寻声望去。只见空中落下一位穿戴着与安君妄同款样式的男子。男子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只是此时面上看起来多有不满之色,嘟嘟囔囔的碎碎念着。
众人皆愣住,目光不断在安君妄与这男子之间来来回回,似乎想求证自己心中所想。
就见安君妄瞥了那嘟囔着的男子一眼:“叫你穿你就穿,哪那么多废话?”
男子哼了哼扁嘴白了他一眼,而后目光不断掠过人群,似乎在寻找着谁。
突然他目光一定,径直就朝一个身影飞奔而去。
可他所找之人却猛的从他身边一掠,与他擦肩而过。
喜悦僵在了脸上,他呆愣的转头,跟了上去。
安君妄朝这边暼了一眼,右唇一勾,心情颇好的端过一旁的琉璃酒樽喝着酒。
钟离安疯了般快速穿梭在人群里,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那身材挺拔的身着金丝滚边红衫,眼覆红丝带的男子,一定是祁暮雪!
近了……
近了……
近了……
钟离安颤抖着紧紧的拥住眼前人,口中不断轻声呼唤着:“啊雪……啊雪……啊雪……啊雪……”
他似乎想将这些年的缺失都补上般。
祁暮雪皱着眉头,刚刚他在男子快靠近他时明明有施法不让男子靠近,可这人却直接穿过他的阵拥住了自己,视阵若无物。
这人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又充斥着喜悦,夹杂着不安与小心翼翼。
“啊雪,对不起……对不起……”
祁暮雪伸手想要推开钟离安,被发现自己被抱的更紧了,便道:“你认错人了。”
“啊雪……”
两身金丝滚边红衫衫摆随风交叠在一起,不断飘扬着。那稍高的男子将头埋在另一男子的颈窝处,环着那人腰身的手不断颤抖着。
祁暮雪眉头紧蹙使劲将钟离安一推,退开钟离安的怀愠怒道:“请阁下自重!”
钟离安抹了抹眼角,赶紧扯下将自己包裹严实的围布道:“啊雪,我是睿曦啊。”
钟离安不露出真容还好,这祁暮雪一见到钟离安便面色一肃,伸手一掐决,手中顿时出现一只大笔虚影!就见他一笔挥就个‘攻’字,顿时多如牛毛的针影朝钟离安射去!
几年不见,祁暮雪修为大涨,钟离安连连后退,针影所落之处的地面顿时凹陷出个个深坑!
其他宾客听得动静纷纷朝两人聚拢想要一探究竟,有无月谷的人上前想要劝架,却发现根本近不得两人身。
祁暮雪一顿猛攻,钟离安只守不攻。
无月谷的人无奈只得高声大喊:“两位有话好好说,今日乃无月谷大喜之日,若两位有何恩怨,还望看在无月谷的份上,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祁暮雪听到喊话收了手,负手落地。
钟离安落在祁暮雪对立面。
众人本还想询问一两句,可在看到钟离安的脸时登时惊吓不已。
当年那场血战,谁人不知那魂将就是钟离安,一人重创祁门,虐杀江湖各路人士,就连剑神吴子扬也在数十招之内落败受伤。
“他为什么还活着!不是死了吗?!”
“怎么可能!魂将不可能还活着!”
……
众人惊恐连连,祁门其余人迅速聚来落于祁暮雪身后摆出阵法。
安君妄算算时辰放下琉璃酒樽晃悠了过去,远远的就听他笑道:“怎么,两位这是觉得太过无聊想寻些乐趣?”
待安君妄离得近些后,祁暮雪朝他的位置施了一礼,却是没做声。
安君妄不着痕迹的暼了眼两人那与众不同的同款金丝滚边红衫,对钟离安道:“自己造的孽自己慢慢还,别在这给本座惹是生非。”
钟离安沉默不语,祁暮雪身后有弟子指着钟离安道:“白羽雪君,就是这个人重创我祁门!令灰羽落君大伤元气!我们不能放过他!”
“对!就是他!”
“不可饶恕!”
……
在场的有人愤怒,有人惊吓,有人如同看戏,气氛一时十分诡异,这时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哭喊,那与安君妄装扮一样的男子朝钟离安扑来哭喊道:“大哥!呜呜呜……”
此人正是韩斗庚。
韩斗庚一来便抱着钟离安的胳膊,钟离安拍拍韩斗庚的背。
就见安君妄拍了拍手,顿时从人群里挤了几人上前。
安君妄道:“把他带下去,呱噪。”
“是!谷主!”
韩斗庚大叫道:“姓安的!你做什么!你说话不算话!”
安君妄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眯眼道:“本座只是应承你,他会过来,可没答应你别的。”
“你!你个小人!出尔反尔!”
安君妄一挥手,立即有人暗里将韩斗庚点了穴带了下去。
他暼了眼韩斗庚被带离的身影,又看了眼钟离安,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掏出折扇摇了几下,而后晃晃悠悠着竟是离开了!
聚拢的人顿时纷纷散了开去,只剩一些自满自傲者与祁门之人还在原地。
钟离安就这么望着祁暮雪,祁暮雪与他僵持了会最终转身对他同门道:“今日乃无月谷大喜之日,我等不可扰乱宴会。”
“这……是……”祁门弟子犹豫片刻,转身跟着祁暮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