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暮雪要带钟离安去祁门,却被钟离安拒绝了。
祁门自有祁门规矩,钟离安不能让祁暮雪因为自己而触犯门规。更何况像祁门这样的隐世望族,还是少与外界接触的比较好。
祁暮雪拗不过钟离安,只身离开。钟离安也回了现在的住处。
一回来,洛清漄就抱住了钟离安的腰身,韩斗庚一翻白眼将他扯了出来:“干嘛呢干嘛呢!”
洛清漄耳根微红,没做声,退到了一边。
福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钟离安道:“刚刚收到的。”
钟离安伸手接过,也没避讳,直接拆封。
信很长,钟离安面上看不出情绪,但他捏着信的手指骨节发白,可见他用力多大。
看完后他将信攥在手心,再松手时信纸便化作尘屑从他指尖飘落。
福伯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要钟离安面上越平静,就说明事情越严重。
“韩斗庚,你陪洛侯去街上转转。”福伯道。
韩斗庚向来极懂他人眼色,不然也活不到现在。他拽过洛清漄道:“走了走了,今天小爷我心情好,就勉为其难的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洛清漄看了钟离安一眼,便跟着韩斗庚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一间房,福伯问道:“公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钟离安垂眸:“钟家军……”
“怎么了?”
“我本是想以退为进,交出了虎符。”钟离安道。
福伯一愣:“公子交出了虎符?”
钟离安深吸一口气道:“是。”
如今这局面,就算不交,那位也会想法子设计让他双手奉上,倒不如自己主动递出去。福伯默然。
钟家军是钟离安父亲还在时集结的一支队伍,人数不多,但只听钟家号令。本来朝廷禁忌私自结兵的,可那会边疆战事不断,且这小队就不到一百人,那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眼下一副国泰民安之景,那位自然是要将这眼中钉拔除的。
钟离安受伤后命悬一线,半死不活,睡了许久许久,醒后身子又弱,而钟府已然没落。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交出权势,钟家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位也许会念在他们为国出力的份上好好安顿他们给他们安排好差事。可未料想……
“有几人被寻了错处关了起来,其他人被收编了。”钟离安说道。
福伯叹了口气:“被收编了也好,被寻了错处关起来的多半已丢了半条命了。”
“信上说他们因通敌叛国被关,新提拔的将军称这几人乃前任镇国将军手下之人,更是不敢擅自处置,已移交大理寺了。”
“共有几人?”
“三人。”钟离安说完握了拳。
福伯道:“此信的可信度为多少,可有署名是谁写的。”
钟离安摇头。
但即便是假,他也得回去探个虚实,毕竟他们曾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钟离安道:“钟家军不会卖国求荣,我相信他们。”
福伯默然,半晌后他道:“如果……我说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
钟离安略垂眸:“我亲自行刑,再负荆请罪。”他来到窗边向下望去,正好看到洛清漄与韩斗庚远去的背影。
福伯道:“也不能排除这是个圈套,其目的显而易见。”
是的,以钟家人性格,收到此信必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但倘若那些人没有掌握十足的证据,又岂会将此事上达天听,将人关进大理寺!
这分明就是一个局,钟家军虽所属为朝廷军队,却听令钟府,而却被新任将军发现通敌叛国,这岂非就是在昭示钟府通敌叛国?
钟离安思量片刻,他道这一路南下怎风平浪静,只偶有人前来送死,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么?
“福伯,我们收拾一下,今夜启程回京。”
“是,那洛侯……”
钟离安道:“差人另外送他回京,和我们一起于他不利。”
“是,那小松……”
小松许久都没有来信了,虽然以前有时候也这样,可钟离安心中却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道:“我这几日派人去寻他了。”
钟离安之前派小松出去查探祁暮雪的信息,未果,又让他去探各处产业的情况。最初小松还偶有消息写明各处产业具体情况,可后来便杳无音信了。因小松以前经常丢三落四,有时候忘记禀明一件事便下次一起禀告,不过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所以钟离安也就任之放之了。
前几日正思忖小松的事时,他眼皮突跳,便差人去寻小松了。
福伯退下去收拾物什安排回京,待韩斗庚与洛清漄回来时小竹也回来了。
洛清漄自然不同意与钟离安分开,钟离安无奈,便也只能答应带上他同行。
“大哥。”出行前韩斗庚叫住钟离安,“我去找黑曜石。”
钟离安记得上次韩斗庚便是这么叫小松的,他道:“我已差人寻他。”
韩斗庚拍拍胸脯,“有我出马,大哥放心,人肯定找到。”
他眼里满是坚定,还不待钟离安说话,韩斗庚又道:“黑曜石一直作为大哥的左臂右膀而存在着,我虽然不明白他上次为何对我有敌意,但也想得通个中关要。他于大哥如此重要,更是说明我此行非同寻常小事。且我跟随大哥这么些时间了,丝毫无所建树,心中很想替大哥分忧解难,请大哥给个机会。”
韩斗庚为人处事十分灵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钟离安略一思索后道:“你随我来。”
两人走进钟离安休憩的房间,钟离安从收拾好的包袱里拿出两本书递给他道:“这两本,一本为武功心法,一本为剑谱,都很适合你修习,你拿着,勤学苦练,不假时日,武功必上几层楼。”
韩斗庚接过两本书嚎叫道:“大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一路小心,若遇不敌者,切忌不可硬来。”钟离安嘱咐着又拿出一份地图给韩斗庚道,“这上面标了红点的皆是府里产业,小松最后一次与我联系是在荆州一带。”
韩斗庚点头接过地图打开,看过后钟离安又递给他一个包袱与一枚古朴令牌道:“这里面是些金银细软,路途遥远,你带上,不够了拿出钟家令牌,去向掌柜们要些便可。”
“大哥……”韩斗庚咬住下唇泫然欲泣。
钟离安拍了拍他的肩道:“行事务必小心,给你的心法与剑谱不可疏于学习。”
“是!”
“去吧。”
韩斗庚单膝跪下抱拳郑重道:“大哥保重!”而后大踏步离去。
韩斗庚走后,很快几人也启程了。
马车内,福伯道:“公子,韩斗庚虽然为人跳脱,脾气有些急躁,不过他办事应该稳妥,公子勿过于担心了。”
钟离安点头。
洛清漄捏着钟离安的袖摆,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话至口边他又吞了下去。钟离安以为他害怕,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的,有我在。”
洛清漄重重的点着头。
与此同时,京中……
“边疆告急!边疆告急!天汉朝天降百万雄兵,连夜攻占云中!驻守云中的文大将军生死不明!!”
“天汉???天汉素来与我朝交好!怎么可能派兵攻占我朝云中!!”
“边疆告急!边疆告急!靖仪举兵五十万……”
“边疆告急!边疆告急!熙堍发兵……”
一连三声告急,朝中文武百官竞相惊愕!且不说天汉从未发兵攻打过他国,那靖仪与熙堍之前可是被钟将军打的节节败退屁滚尿流直对天鸿呼爹喊娘,怎么又开始蹦跶起来了!
“军事告急!军事告急!”
众人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尚未平稳,便又传来一声告急!
“天汉大军如过江猛虎,一路南下!铁蹄已踏到荆州!”
“什么!荆州这么快就失守了!?”
“只是说踏到!又没说失守!”
“有区别吗?”
……
文武官们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突然有人出声道:“对!钟将军!钟将军呢!”
有人扯了扯那出声之人:“是钟离将军。”
是了,不是钟将军,是钟离将军了。
出声之人闭了嘴,这明摆着就是他国见天鸿自断羽翼从而进攻。
底下朝臣乱成了一锅粥,那上首龙椅上的人却还算淡定,他在一众朝臣面上略过,文武百官们顿时噤了声。
南宫轩辕沉声道:“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恳请皇上急召钟离将军出征!”
见有人起了头,百官齐声道:“恳请皇上急召钟离将军出征!”
龙椅上的人面色阴沉,驻守荆州与云中的大将皆是他一手提拔,如今却一击便溃,还要请钟府那小子出征!
就见他侧过头,看向一直未出声的南宫慕云道:“太子意下如何。”
“臣……”
南宫慕云刚出列发声,便见刚刚荆州告急的那位使者颤栗的开口道:“启……启禀皇上,天汉那将领说……”
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皇上怒了,一拍龙椅道:“话都说不利索!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天汉将领说只要天鸿罢黜钟离将军永世不得录用!他们……他们便撤兵!”
朝堂有人怒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那可是钟离将军……小人……小人不敢啊……”
龙椅上的人将百官脸色尽收眼底,南宫慕云道:“臣认为不可,且不说那天汉是否真的会撤兵,单就罢黜钟离将军这一举动,又要寒了多少奔赴在沙场上士兵将领的心!钟家世世代代为天鸿鞠躬尽瘁,皇上改其姓氏已是寒了将军的心!难道这就是忠良的下场吗?”
南宫轩辕一掌击碎龙头扶手:“放肆!你是在指责朕做错事了?!”
“臣不敢。”
上首的天子雷霆大怒,底下一众大气也不敢出了,南宫轩辕眯眼道:“众爱卿可是与朕的好太子想法一致?”
右丞相赶紧出列:“微臣以为,天汉与我大天鸿交好多年,定不会说那出尔反尔之话!且战事一起,遭难首当其冲的便是百姓。若以钟离将军一人荣华富贵换取天鸿百姓的安康,微臣认为,钟离将军深明大义,若是他知晓,也必定会主动要求皇上罢黜的。更何况,此次敌军来势汹汹,谁又知道其中是不是有那钟家军的功劳!”
“臣附议。”
“臣附议。”
……
眼见越来越多人附议,左丞相出列:“微臣以为不可,就算天汉这次真的退兵,又怎知他下次又会有何要求!若是要圣上罢黜右丞相或者是要天鸿俯首称臣!那又当如何!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计!皇上,万万不可中计啊!”
“臣附议。”
“微臣附议。”
“请皇上三思!”左丞相跪下俯首。
见状右丞相也赶紧跪下:“请皇上三思。”
哗啦啦,百官皆跪下俯首。
南宫轩辕面色阴晴不定,须臾,他高声道:“宣朕旨意!今大将军钟离安疏于管理,钟家军有叛国求荣者三人!念钟离安为天鸿征战无数劳苦功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免其将军一职!剥夺爵位!贬为庶民!退朝!!”
南宫慕云大惊:“父皇!!”
南宫轩辕起身袍摆一挥,负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