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心里窘迫的祁暮雪听到此话竟是愣了愣,他伸手拉下眼带遮住眼睛轻声道:“谢谢,不过还请公子不要透露出去,在下感激不尽。”
“好。”钟离安点头,暗叹:只是可惜了,这少年目不能视。
见少年朝他颔首后便要离去,钟离安开口道:“公子可知现在身在何处?”
祁暮雪站定道:“当是在猎场之中。”
“哦?”
“涓涓流水之声,清新林草之芳,偶起的马蹄声以及惊慌逃脱的动静,所以不难猜测。”
“嗯,不若我送公子出去吧。对了,这个还与公子。”钟离安掏出洁羽,拉过祁暮雪的手将羽放了上去。
祁暮雪不解的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物归原主罢了,走吧。”
见祁暮雪站在原地不肯动弹,钟离安又笑道:“此羽乃重要之物,公子以后莫再随意给出去了。”
“好。”祁暮雪顿了顿接着道:“那在下便先行离去了,再会。”
“一起吧,反正我躺着也是躺着。”
祁暮雪疑惑:“公子不是来参赛的?”
钟离安笑道:“是,也不是。”
祁暮雪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嗯。”
两人并肩而行,钟离安领着祁暮雪往猎场边缘走去。
不远处有鬼鬼祟祟的身影晃动,由于身边还有一人,钟离安不敢大意。他拉过祁暮雪运起内力腾空而起,祁暮雪有些紧张的抓住了钟离安的衣袖。
见少年面色有些苍白,钟离安赶紧道:“抱歉,公子可还好?”
“嗯,在下无碍。”
“今日可会有同伴来接?”
“应该有的。”
“那我们寻处安静的地方等候可好?”
祁暮雪微微笑道:“不用的,在下可以自己回去。”
“哟,干嘛呢这是?”
钟离安循声望去,只见洛清漄双手交叉抱胸倚着树干,面带嘲讽的看向他与少年。
洛清漄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怎么,打扰到两位了?那还真是抱歉。”
“洛清漄,你来这做什么?”钟离安反问道。
“能做什么,自然是狩猎。不像有些人,呵呵。”
钟离安皱眉,猜想应是他的猎物被其他人抢夺走了,所以在这闹脾气。他道:“这里是猎场边缘地带,你可以去猎场中心寻找目标。”
洛清漄挑眉:“怎么,嫌我碍事?”
祁暮雪面向洛清漄的位置道:“这位公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洛清漄哼了哼道:“我能误会什么,你们继续便是。”
祁暮雪一脸了然的样子对钟离安道:“公子快去与朋友汇合吧,莫再偷懒了。”
钟离安微微皱眉:“他并非我朋友。”
洛清漄不屑道:“不就是祁门嘛,别人怕你们祁门,小爷我可不怕!又不是有三头六臂。”
祁暮雪礼貌性的微笑道:“嗯,祁门的确没什么的,也就是隐世的江湖门派罢了。”
“隐世了就好好的隐,你们祁门最近可是活跃的很呐。”
“派内小弟子有些顽皮。”
钟离安侧头看了眼洛清漄,而后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洛清漄没再言语,也没有离开。
而此时小竹也寻到了此处,钟离安对他道:“小竹,你来的正好,将这位公子安全的护送出去。”
小竹摇了摇头:“福伯叮嘱过小竹要保护公子您。”
“我这没事,你快去快回便是。”
“是!”小竹转过身,对祁暮雪道:“得罪了。”
只见他抓过祁暮雪的胳膊,跃上枝头,几个起落便不见人影了。
钟离安看向洛清漄低声道:“洛清漄,是他派你来的?呵,不过你隐藏的还挺深。”
洛清漄有些迷糊的反问:“他派我来的?他是谁?再说了!谁能指使的动本候!”
他迷瞪的样子不似作假,难道是想错了?钟离安没再说话,他抽出靴内的匕首握在手中对洛清漄道:“有本事就自己跑,没本事就跟紧我。”
待钟离安说完这句似没头没尾的话后,他突然快速倒退离去。
有轻微异声响起,逐渐变得震耳欲聋,而本是猎物的大大小小的兽类,此时通通疯狂的朝洛清漄与钟离安的方向涌来。
“本候为何要跟着你?也许这些发疯的东西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不过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本候便帮你一把。”洛清漄掏出长笛吹了起来,绵绵悠长。
可画本子中一曲就令狂兽安静下来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洛清漄收了笛子飞快狂奔:“这些死东西竟然听不懂本候如此完美的笛声!真是岂有此理!”
前方出现一处断崖,两人被迫来到断崖边上,钟离安朝下看去,崖下有烟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但是有流动的水声回荡着。
狂兽们这么会工夫也到了断崖处,没有了树木草丛的遮挡,那兽群庞大的数量一眼望不到头。
钟离安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小不点,你敢跳吗?”
洛清漄没说话,率先跳了下去。
钟离安看了眼已经到了跟前的兽群也跳了下去。
断崖壁面过于光滑,没有支撑点可以借力,下坠中的风声呼啸着掠过耳边,随着‘噗通’两声,两人相继掉入水中。
秋季水凉,对于钟离安来说更是冰冷,好在水流并不湍急,他快速的游到岸边后寻了处干爽的地方脱下外衣拧了拧,又找了干枝开始钻木取火。
洛清漄看到钟离安的动作后便蹲了下来道:“你会的不少嘛。”
钟离安没应声。
火很快就燃了起来,钟离安添好柴火后打算脱中衣。从后背贯穿至前胸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他想将绷带解下来烘干下。
洛清漄赶紧大叫道:“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没看见我还在吗?”
“不自称本候了?”钟离安斜眼看了看他,将散开的带子系了回去。
洛清漄摸着下巴道:“你怎么不脱了?也对,像你这样身上无二两肉的人脱了衣服也只会吓人。”
“你不累么?”钟离安问道。
“什么意思?”
“呵。”他抬头,见洛清漄捧着那根玉色长笛宝贝般的细细擦拭着,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听到的笛声,他似不经意的问道:“前些日子你可去了黎城?”
“嗯。”洛清漄点头,可很快他又否认了,“没有,我跑那去干嘛。”
“那首曲子很好听。”
洛清漄沉默,半晌后他道:“哦。”他将笛子收了起来,坐下来安静的烤着火。
许是因为之前那美妙乐声的原因,钟离安对洛清漄说话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他道:“今日之事你恐难独善其身。”
“那又如何?”
钟离安抬眸,眼前那一脸不屑的桀骜男子正斜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他,哪还有半丝在京内相遇时的胆怯与弱小无助。
都道皇室是非多,寻常人家又何尝不是?钟离安垂眸,火光照应在他的脸上,谁也无法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两人安静的对坐着,钟离安将正烘烤着的外衣翻了一面后轻轻抖了抖,却是将玉佩抖落了出来。
洛清漄定睛:“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这不是南宫慕云的东西吗?”
“这是我的。”
“他拿了你的?还是说……你们都有。”
“洛清漄。”钟离安抬头,越过火苗看向对面那个拨弄着柴火的男子道:“你我不过是恰好遇见罢了。”
男子沉默着,半晌后只听他邪邪一笑道:“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吧?别自以为是了,本候不过是无聊罢了。”
“嗯。”
洛清漄又道:“钟离大将军,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我们来分析下今天的意外吧。”
钟离安淡淡道:“没什么好分析的。”
“这场意外的确没什么好分析的,我们分析的是使这些东西发狂的原因。”
钟离安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自目前已被发现的能导致这样事情发生的源头便是药物控制,但是从刚刚这些狂兽并未跟着一起落水的情况看,很显然并不是这个原因,或者并不止这个原因。”
“此话怎讲?”
“魂控。”
“禁术魂控?不过照目前来看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了。”洛清漄道。
“你懂的不少。”
见钟离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洛清漄却没有丝毫扭捏,他歪了歪头道:“怎么,好奇么?”
钟离安收回目光:“并不。”
“我倒是好奇的很。”
“哦?”
“天鸿朝沉默寡言、孤傲清冷的大将军不再少言寡语了?”
钟离安回道:“天鸿朝容颜无双、胸无点墨自理无能的洛侯爷不再无知无能了?”
洛清漄耸了耸肩:“彼此彼此。”
“失敬失敬。”
男人间的友谊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可能因为一句话,也可能是因为一个眼神,都会让两个本不相关的人画上连线。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嗯?”钟离安疑惑的看向洛清漄。
洛清漄却抿嘴不再开口。
钟离安垂眸道:“那日晚上来将军府的可是你?”
“我没去过将军府。”洛清漄否认道。
“哦?”见洛清漄又闭上了嘴,钟离安向后一躺:“也罢,休息下要上去了,乱子也该平定了。”
背锅的背锅,关押的关押,斩的斩。依照那人的手段,也该处理好了。只是不知道小竹将那位公子安置妥当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