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我们为何要在晚上出门,这夜黑风高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夜黑风高,杀人越货。”
小竹白了小松一眼:“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小松挠了挠后脑勺道:“难道不是吗?我记得是这么说的。那世子,我们何时归来?”
“秋猎前便回来。”钟睿曦道。
“世子是怕皇上的颇多‘赏赐’吧。”
钟睿曦点了点头:“能拖一时是一时吧,且说这赏赐我怕是无福消受。”
清脆的马蹄声在静寂的夜里尤为明显,钟睿曦捏了捏眉心,暗暗叹了口气。
马车一路驶到郊外,几人下了马车稍作休憩。
空中仅几颗星星稀稀拉拉的照着这泼墨般浓黑的夜,风抚过记忆,眼前再次变得血腥。
“世子,世子?”
钟睿曦回过神:“嗯。”
小松指着天空道:“你说这星星为什么它那么高,又那么亮呢?”
“因为什么呢?也许是想照透人心吧。”
“人心怎么能照的到呢?”
“嗯,你说得对,照不到。”钟睿曦道。
“肯定是给我们照路的,因为晚上太黑了。”
“嗯。”
人心这东西……
钟睿曦仰起头看着零落星辰,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在街上偶遇的纯净少年了。
比星辰更为明亮,也更为耀眼。
只是,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相遇了。
钟离安对福伯道:“福伯,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福伯皱紧了眉严肃道:“不妥,你现在身子未调理好,近两年朝中暗涌不断,钟家得罪过的朝中大员也不在少数,这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你祖父交代?”
钟睿曦笑道:“没事的,福伯,只要我提防着,没人是我的对手。”
“我不同意。”
“好吧,那我就在这附近随意走走可好?”
“不要走远了。”
小竹上前一步道:“世子,我......”
福伯一把拉住了小竹:“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小竹担忧的看向钟睿曦,可惜夜色太深,他们看不到钟睿曦脸上凝重的表情。
钟睿曦仔细辨别了下方向,径直朝前走去。虽是初秋,但是地上积累的断枝残叶仍旧不少,可他走在上面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胖子你小心点!上面有要求不可怠慢!怎的还如此粗手粗脚!”
“嘿嘿,咱粗俗惯了,上面怎么连他们的人都绑?”
“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打听,除非你嫌命太长。”
“嘿嘿。我只是一时好奇。不过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好像是那祁门的弟子,这要是让对方知道了,只怕我们小命休矣。”
“呸,死胖子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应该不会,都说这弟子菩萨心肠,不说看不到我们,就算看到了应该也不会把我们抖落出去。”
“但愿吧,我还等着早日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谁!快!有人!”
声音嘎然而止的同时烛火也被吹灭,钟睿曦暗叹自己不小心,他只是看到了被捆绑起来扔在榻上的人愣了下,一时不察被发现了。
就见他一个利落闪身跳上屋顶,可这一跳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稳了稳身形。
本在屋内的两人在钟睿曦上了屋顶的瞬间也开了门出来查探情况,钟睿曦潜伏着,他见两人围着房子周围搜索了一番然后进了屋。
“可能是听错了,这荒山野岭的,谁会来这,估计是什么野猫野狗吧。”
“嗯,这初秋的夜晚真凉,我去倒点酒。”
“别误事。”
“就一点,哎!瘦子我说你干嘛呢!”
钟睿曦跳下屋檐来到窗边,透过重新燃起的烛火,他看见其中一个个子高些也瘦些的男子正伸手想解塌上少年的眼带。
少年白皙干净的面庞上两牙弦月眉清晰的镶嵌着,琼鼻微翘,樱色薄唇微抿。
钟睿曦想都没想直接破门而入拔剑对敌。
稍胖的男子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一剑毙命,瘦高的男子反应迅速的抽剑抵挡。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将军大人。若将军大人也看上了这男子,那在下便让与您,您看,如何?”
听到这似乎像是在推让货物一样的口气,钟睿曦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也许是不想看到这片洁白被任何外来物沾染。他快速出剑,很快瘦高男子便伤痕累累。
体内血气翻涌,钟睿曦后退一步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渍,瘦高男子见状道:“看来果然如军师所言,将军大人的身子不怎么好。”
“区区乌梁,手下败将罢了。”
“别动!绳上有毒!”
钟睿曦立马朝塌上看去,瘦高男子趁这空隙跳窗逃去。他看了眼已经破损的窗户,步履蹒跚的来到少年身边,他强忍住眩晕,然后从靴桶内抽出匕首将绳子都割断。
本想背着少年离去,奈何体力不支,钟睿曦盘膝调息着,没多大一会,随着一声“唔”,少年醒了过来。
钟睿曦看向他道:“醒了?”
少年有一瞬间的愣怔,很快应了一声:“嗯,公子受伤了?”
“我没事,小伤罢了。”
少年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他将瓶颈稍长的瓷瓶递给钟睿曦道:“这药丸对治愈内伤有奇效,公子若信我,不妨一试。”
钟睿曦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倒出一颗直接放到口中。
“谢谢公子救了在下。”
“嗯。”
“公子不怕这是毒丨药么?”
“嗯,就像你不怕我是劫丨匪。”
“在下识得公子,我们遇到过,就在几天前。”
钟睿曦并未追问少年是如何认出自己,有身体缺陷的人都有自己独有的辨别方式。他问道:“你力气恢复些没?”
“嗯,好多了。”
钟睿曦下了塌道:“你若不能行走,我便背你。”
“在下自己可以的,多谢公子。”
“好。”
“公子可以先行一步,在下门中之人很快便能寻到在下。”
钟睿曦稍作思量后道:“也好,那我便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公子请留步。”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根挂有流苏的洁羽递给钟睿曦:“这根白羽乃我门中信物,公子若有所需,只需持此白羽到我祁门便可,在下定竭力完成公子一件重托。”
钟睿曦本是不想接的,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伸了手,他道:“好,多谢。”
他说完出去折了根足够长度的树枝递给少年,少年笑道:“谢谢。”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个人,一个不问对方为何会被绑,一个不问对方为何会救自己,与第一次相遇一样,简单,轻快。
“公子~公子~”“公子你在哪?”
钟睿曦听到小竹与小松的呼唤声便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他使劲压下喉头的血腥,从袖笼掏出平时他随身带的瓷瓶倒出药丸吃了下去,
“快!公子在那!”
小松与小竹快速向钟睿曦的方向移动过来,只见小松一个熊扑扑向钟睿曦,连小竹都没来得及拉住。
“公子,您可吓死我们了!”
“噗。”钟睿曦终是没能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而后倒下。
“公子!”小松一把将钟睿曦打横抱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松不是故意的。”
小竹伸手将钟睿曦抱过来飞快离去,小松站在原地紧紧的捏了捏拳,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紧接着也追了上去。
——————我是聪明绝顶小松分割线——————
“暮雪这性子太过良善,迟早要吃亏。”
“他吃的亏还少吗?不长记性。”
“钟府这位......”
“是个好的,不过不知道现在如何。”
“且不说他,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敢将手伸到我们祁家来!”
“你说会不会是这小子上演的苦肉计?”
“去看看暮雪就知道了。”
黑夜里,有两道身影一闪而过,直奔少年的方向。
——————我是三脚猫功夫小竹分割线——————
“福伯福伯!”
福伯正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听到这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后立马循声赶去。
“福伯!世子受伤了!”小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称谓了。
悠悠转醒的钟睿曦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他轻轻拍了拍小竹道:“辛苦小竹了,放我下来就好。”
小竹犹豫着将钟睿曦放了下来。
福伯给钟睿曦把完脉后道:“脉象已趋平稳,只是依旧有些不足。世子可是吃了什么?”
“嗯,有幸遇见祁家之人。”
“这荒凉之地,祁门的人为何来此?莫不是这有什么奇珍异宝?”
钟睿曦摇了摇头:“非也,他们有弟子不慎遭遇了绑匪,恰逢我路过,顺手救了他罢了。”
福伯摆手:“罢了罢了,先回马车吧。”
小松弯下腰欲背上钟睿曦,却被钟睿曦扶了起来,他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谢谢小松了。”
几人眼前那个曾经英勇无畏杀伐果断的男子现在却变得如此虚弱不堪,只因一场背叛,他们忘不了,钟府的每一个人都忘不了。往昔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而这一切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清晰。
一阵风起,树叶沙沙作响,有老去的叶子打着旋飘落下来,钟睿曦伸手接过这片落叶握在手心道:“我们走吧。”
早秋惊落叶,飘零似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