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佑其在看一张保存完好的相片,女子年叁十,手捧露水百合,皮肤如百合花瓣般温柔,唇红齿白,莞尔一笑足以惊艳岁月,最标致的属那鬟燕尾式发式,配一身真丝旗袍,上海领,袖口缩小,两边开衩露一细腿,依着这气质,上海鼎鼎大名的交际花当之无愧。
关诗妤侧躺在床上,在听窗外清脆的鸟叫,惺忪着眼望沙白的晨雾,以及他手中的相片。
在她眼里,相片是颠倒的,命运亦仿佛颠倒,她的怀中是靛蓝柔物,如此清爽的颜色也盖不住她满身被玩坏的气息,红的痕迹,在锁骨在手臂暴露无遗,是她钟爱的胭脂色。
至于范佑其,他并无疲倦一说,线条凌厉的后背被她指尖摁得发红,却怎么也不够她身上的吻痕来得醒目。
关诗妤本应欣赏他后背杰作,得逞一笑,看见相片却有些瓮声瓮气:“上海人一贯怀旧。”
清醒后的声音仍是哑的,说起怀旧,指的是他回忆这张陈年相片,她承认阮倩茹的美丽,也承认对这份逝去的美丽产生惋惜与酸妒。
范佑其知道她醒了,将相片放回原位,对她说:“有过往,难免会怀旧,人人如此,更何况她是我亲生母亲。”
“是啊,人人如此,在这里尤甚,”关诗妤则要把这件事归咎于他:“都说爱屋及乌,我并没有如此,总想把怀旧的愁思怪罪到你们头上。”
“想家了?”他这么问,定是察觉她的情绪,“一大早便不开心。”
“想,又不想,我只是觉得我在这里到底是个外人,果然狗肉进不了大上海,我一个渔村人只能勉强讲几句沪语,时常不愿出门社交,格格不入无处宣泄,只能随便搞着二流艺术,净想些叁流心思。”关诗妤没甚么感情地说着,她犯起病来,总要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
“你不是外人。”范佑其的声音醇厚,还带着刚苏醒的慵懒。
“不是外人?不真实……你把我当甚么了。”
范佑其笑了笑,他的眉眼在沙质般的晨雾之中柔和起来,很快又变得清晰,只因他靠近,与她躺于一床,要揽住她腰,鼻尖相对:“我来帮你回忆。”
光一动,关诗妤宁愿放过欣赏他的俊俏,也要即刻抬手翻起被单掩盖自己,急急忙忙躲躲藏藏:“不要了,很疼。”
隐约记得自己如何被撞到手指无力,如何垂首望见胸被他握在五指里揉,麻酥酥的感觉最终被酸胀取而代之,总怀疑自己要被捅坏。
他要她回忆甚么天方夜谭的内容,约莫是他舔咬她浅粉的耳垂,在她将要不省人事之际,喘息提醒一句,她是他的。
正巧她沉浸于眼前浮浮沉沉的床单,那么像深海,而她飘飘荡荡像一只小船,泛滥的心潮隔着紧实滚烫的肌肤被掌舵,索性大胆放任自己做一回旖旎之梦,以至于,她侧过脑袋,沉醉在他臂弯里,追逐他的嘴唇缠绵热吻起来。
是梦吧,应该就是梦,如此有感情的接吻,谁醒来还愿意忘记?没想到,天一光,心思也跟着敞亮,竟都是真的。
此刻的日光更像是从纱布里透过的灯。
范佑其不可能放过她,将她放平在床上,陷入充满昨夜酣畅戏弄气味的被子,手从她腰部摸到她的阴部,两指拨开,一丝空气和他的浅浅呼吸进入。
她的鼻子皱起,感受到他的下颌抬起并吻上,湿濡的舌尖插进她两片嫩嫩的阴唇之间,探寻里面的轮廓,她的腿下意识抬起,碰到他的耳朵和头发。
“好凉……”
为何昨夜如此放肆,这时还能空虚起来,明明下面仍有针扎一样的疼痛感,又倍感柔软服帖,实在诡异。
他的舌苔扫刮她的阴唇,沉进缝隙里一时快一时慢,刺得她生疼,又带来一丝快感,她的清露流了出来,被他张开含在嘴里吸吮。
牙齿磕到小小阴蒂,即刻充血肿胀起来,而他似乎抓此机会,用舌头狠狠搓擦挑弄她的花蕊,往里压,又上下舔弄,敏感得让她娇喘,那是很奇妙的感觉。
“嗯……”涨得几近要哭,实在太过分,胳膊一紧,她抱着他的脊背,仰过头,视线雾茫茫。
越是这样叫,越是要他吸得动情,唇舌顺着她的阴唇流畅地滑下来,勾着小核打圈研磨,仔细舔弄。
关诗妤的身体逐渐发烧,浑身都软,这是不一样的感觉,她贪得无厌,知道如何让自己欢愉,轻哼着放过他的背,将纤白的手横在胸前,指尖慢慢打转自己翘起来的乳头,好涨,不敢妄动,只得张开掌心覆在上面,毫无章法地揉。
喟叹一回,接着抚过锁骨,来到珍珠白的脖子间,日光照向她手指蔻丹。
他已然感觉肿胀,想要抓着她盆骨狠狠撞进去,撞进她的灵魂深渊,这么想着,舌头抽插的力度更甚,插到尽头的错觉激得她颤了颤,下面不断紧缩,快感冲上脑门。
清液涌出,他适时停止,单手撑在她的腰侧,不由分说地将她放纵的手往下拉,一同握住他的柱身,没有进入,夹在二人之间,带着她套弄,刮走顶端渗出的粘液。
仿佛在自慰,关诗妤还没缓过那股酥麻的劲,手背被他带着,在刮搓湿淋淋的私密之处。
“不行了,手好累。”她难耐地吸气,脚尖绷直起来。
方才尖锐透彻的快感还没下去,又要来第二回合,这样的程度她几乎承受不住,手背连同阴唇都在发烫,麻到极致,黏腻得不行。
范佑其的呼吸在她脖颈轻微扫过,又贴上她的下巴,舔舐她细密的汗珠,咸而甜,她痒得别过脸。
她的脖子如此漂亮,动一动就很勾人,他低沉一句:“不要动。”
“啊……这明明就是本能反应……”关诗妤有些委屈,忍不住反驳。
实在太激烈,没插进去都如此激烈,密集的快感充斥全身,一阵痉挛促使她泄出一声呻吟,微张的小嘴被他堵着亲吻,纠缠至舌头酸痛,全身酥软。
尝过一番,他继续带着她揉压,青筋脉络如此清晰,被包裹在她柔软的手心里,她当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女童,没有丝毫杂质,理所当然地跟着他的节奏。
直到白色浊物射向她迷乱的脸,从眼睫和发丝流下,她失神,忽然顿悟一般失笑,眼睛被天边日光温柔抚过,衬得更加弯弯皎洁,这时她浪荡地伸出舌尖,在他的注视下舔过。
“操。”范佑其第一次在她面前低骂。
二人收拾干净以后,范佑其拾一件白衬衫穿起,肩平背直,乍一看斯斯文文,再看又有严冷方正的气质,怎知他是那般面目,他低头系纽扣,令人想吻住后颈。
窸窣一阵,室内变得清静。
“你究竟对我有甚么感觉?”她累得不想动,脸早已清透干净,在被窝里问道。
“初次见你是在姑姑饭店,你还很小,后来在圣礼拜堂认出你。”他穿戴整齐,回过身坐在床边,靠近她,指腹抚摸她的脸。
“我问你对我有甚么感觉。”
“我回答完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关诗妤不满地拍开他的手,游戏道:“这位先生,如此惜字如金实在令人琢磨不透,”她故意震惊道:“呀,难道你之前欺负我的模样都是在虚张声势,明明不是如此,偏要扮得如此,嗯……好一个沉闷的混蛋。”
范佑其因她的表演哭笑不得,只是回答:“沉默一直是最好的声势。”
这话一听,她便评一句:“果然你还是适合做书呆子。”
他不响,倒是承认爱读书,在漫长的时光里,唯有以此慰藉。
“不过,从前我也是书呆子。”她捏着被单,难得怀抱温情,便在这时与他怀旧,倾谈心事:“父辈祖先乃清末宦官,设立的条规严明谨慎,令女儿家自幼不能出门,不得上茶楼,亦不能赏戏剧。因此,在我儿时,父亲只得让我在书房与先生一同学习,先生要我练书法,我便每日誊抄《诗经》……那时我坐在桌前,最喜爱光投进木格窗的画面,以及街上贩子的叫卖声。”
在纸窗戳一个洞,是儿时最美好的记忆,念家,始终惦记无忧无虑的童年,只可惜很快化为乌有,又变得恨家,没有一处是圆满的。
“难道这里没有?”范佑其问。
“有,只是方言不同,你以后学几句给我听,我倒是乐意接受。”关诗妤扬一个娇美笑容,勾身抱住他腰:“佑其,想不想跟着小妈妈学呢。”
范佑其想了想,她要拎起前辈身份,他便恭敬配合,说:“您开心就好。”
末了,他正着神色提问道:“从前通读诗书礼易春秋,后来又是谁教您识摩斯密码,恐怕您连枪支都娴熟运用。”
“你先前说我不是外人,自然有人手把手教。”关诗妤觉得好笑,“我们现在能面对面坦诚吗?有时候你来我往地互相猜疑,应是更刺激。”
范佑其走到陈放留声机唱片和书籍的橱柜,书籍包装如此精美,就连唱片也是那么整洁,琳琅的东西被拨开以后,里面有一个棕色保险箱,他当着她的面扭开,将吗啡拿出来,放在她面前,又弯身提起床边电话拨书店总线。
他与书店小厮通电话,接到传教士那边,传教士应了以后,他需报告她得知这一事,一通下来以后,全然暴露在她面前。
他谈及书店一事,与她在书店相遇是巧合,唐突却又躲不过,她认真复盘,心中明晰个七八分。
“当心我出卖你,这个世界上蛇蝎心肠的人太多,世人待人好,总归是有利益所在,我和你之间光靠温情恐怕不行罢,万一我发起疯来,在报纸闹得沸沸扬扬,称你是范老爷的叛徒,你会被他弄死。”
范佑其问:“您想要甚么?”
关诗妤说:“我想要你命。”
“那很简单。”他说得干脆,而后不那么正经地将薄唇覆在她耳边,用法语念道:“你所知的,只是一种冲动,另一种最好不必知道,有两个灵魂住在我的胸中,它们总想互相分道扬镳;一个怀着一种强烈的情欲,以它的卷须紧紧攀附着现世;另一个却拚命地要脱离尘俗,高飞到崇高的先辈的居地。”
她了然,是她深爱的浮士德,对她有强烈情欲的浮士德。
只可惜,关诗妤仍有所保留:“我可以清晰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其余无可奉告,私底下我可以是你的ciya,在外我依然是你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