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妖言惑众，迷药抗官，罪责几何
    彭公赴大同查办傅国恩反叛事务沿途访查民情，接受民词，一路可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刚解决了花得雨案，就接到老英雄凤凰张七密报：青毛狮子吴太山、并獬豸武峰二人，邀集天下各处绿林好汉，要为金翅大雕周应龙报仇，中途拦轿行刺。大家商议，由欧阳德冒充彭公坐大轿，张耀宗的车也跟在轿后，按站行程。而彭公身穿便服，带高源、刘芳、徐胜骑马便行。
    四人出了居庸关，到了一个叫鸡鸣驿的村庄，村头正西有一座天仙圣母娘娘庙。原先有一个道士叫贾玄真，因病身死，近来又来了一个活佛娘娘，在此舍药显圣，无论哪里来的人，只要来烧香，她都知道姓名，一时名声大噪，来烧香的络绎不绝。彭公四人住进三元客店，嘱咐高源、徐胜二人前往探访，现场来了一个俊俏少年为母求药，那娘娘张口就叫出少年名字景耀文，赐下一粒金丹，交给仆妇，往那少年人鼻孔一抹，那少年立刻跟仆妇往西院内去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人，也来要药，娘娘也叫出那人名字王二，同样被药一抹，跟那仆妇往西院去了。
    徐胜不信，自己也到娘娘跟前求药，那娘娘一见，不由杏眼含情，香腮带笑，说：你姓徐，是过路的，不必生事，你去罢！徐胜不禁暗自佩服。直到日色西平，娘娘下座起驾，出庙直往西边路北一所院落。
    高、徐两人回报彭公，彭公说：“这是妖妇煽惑愚民，本处地面官就应该办他。”徐胜表示，自己要细访真情。
    果然，彭公的直觉是对的。粉金刚徐胜夜探娘娘庙西边那院，在上房探听到了真相：原来活佛娘娘姓桑，乳名九花娘，父亲早丧，母亲刁氏，生他兄妹三人，两个兄长，一名桑仲，一名桑义，三人都练了一身武艺。这九花娘其性妖淫，十六岁时许配给一个做保镖的人何必显，未过一年，何必显得了一宗虚弱之病死了。她一夜不能无男人，又仗着自己有一身本领，时常招些男人，过一个月就够了，稍不如意，就杀了。十八岁，就杀了二十多条人命。她有一个表兄贾玄真在鸡鸣驿的娘娘庙出家，她便时常来庙中住着，与贾玄真通奸，不多时间贾玄真也得病死了。她便在庙中托言顶神看病，以娘娘下降为名，为是招此男女来。有好看的少年男子，就用迷魂药迷住人，带到这院内，夜晚交欢取乐，这院别名叫迷人馆。
    徐胜夜探迷人馆，发现白日那景耀文被带到九花娘面前，却不论她如何百般献媚，蜜语甜言，就是一概不理。她只得用迷魂帕往鼻孔一抹，就将其迷昏过去。而那王二原本是一土匪，早就听说了九花娘的事，特地以求药为名前来求见。两人随即一拍即合。恰此时，九花娘的情人，紫金山逃脱的周应龙的余党韩山绰号玉美人，闯了进来，一见九花娘与一男子吃酒调戏，不禁怒不可遏，斥骂九花娘是无知的娼妇，挥刀杀了王二。那九花娘一向任性惯了，一看韩山杀了王二，心中大为不悦，一怒之下抽刀杀了韩山。
    这些变故，都被徐胜在房檐上看得一清二楚。徐胜正是二旬余岁，年轻气盛，飞身落地就要擒那淫妇。但却被九花娘用迷魂帕迷倒。九花娘使劲解数，要徐胜就范与她一度春宵，徐胜先是不从，后想将计就计，假意顺从，与九花娘饮酒划拳。恰巧欧阳德、高源、刘芳赶到，救出徐胜。而九花娘却从后窗逃走了。
    欧阳德直追了十数余里，也未见踪迹。不免口干舌燥。忽见荒野中有一小庙，便前往讨碗茶喝。不想这庙中的道人正是九花娘的兄弟桑仲，此庙正是兄妹三人的巢穴。欧阳德刚喝了两碗茶，便被迷倒，不醒人事。欧阳德被背到庙外山岗老龙背，将干柴放到他身上，放火烧身。三人则收拾细软之物，投奔靠山庄去了。
    等到徐胜、高源、刘芳赶到，只见老龙背桥下青烟上升，三人慌忙用水浇灭，却未发现一点尸骨，不知欧阳德生死去向。彭公等人都以为欧阳德遇害，哀伤不已。
    彭公一众人，行到漾墩地界，东头有一座关帝庙，内有一和尚法空，要开一镖局，今日正是亮镖之日，召集了二十几位各地镖局能人，在此表演武艺，一时街面好不热闹。彭公等人也想去逛逛，看何人在开镖局。其实却是紫金山漏网众贼青毛狮子吴太山、双麒麟吴铎等人与法空勾结，有意在此练习刀枪，遮人耳目，专候彭公到来欲报周应龙之仇。
    欧阳德的弟子武杰原本为寻找师傅而来，在漾墩巧遇了彭公众人，知道师傅遇害，发誓一定要报此仇。见吴铎在那舞弄拳脚，便上前比试。贼人见到彭公等人，正想下手，正好本处守备彭应龙，乃彭公旧属河南参将彭云龙之弟，带着二百步队赶到，一众贼人见势不妙，四散逃走。武杰穷追不舍，黄昏时分追到一处山村，也就六七十户人家，村口路西有三间西房，内有隐隐灯光。武杰想前往借宿便上前叩门，出来一位半百妇人。老妇人给武杰斟茶拿酒上菜，武杰刚吃了两杯，便觉头眩眼晕，栽倒于地。原来，此处正是九花娘母亲桑妈妈所在的靠山庄开的黑店。桑妈妈拿出朴刀正待动手，九花娘从外边进来，一看武杰乃英俊小生，更在徐胜、韩山之上，便有心结为夫妇。于是用解药抹在鼻孔，武杰苏醒过来，假意与九花娘亲近，探知了迷药和解药的秘密，趁其不备，将迷魂药抹在九花娘鼻孔，登时将其迷倒。随后，又依样迷翻了桑妈妈、桑仲、桑义。
    第二天，武杰找来乡约、地保，要了一辆车，将四犯解到宣化府知府衙门。没曾想，那知府王连凤一次到城隍庙上香，路遇九花娘眉目传情，两人随后便勾搭上了。知府不仅不办九花娘四人，还将四人释放，又斥责武杰假冒官人，搅乱地面，要打武杰板子。武杰飞身上房，声言要去见钦差大人告状。王连凤忙命人捉拿，忽听外面有人来报，钦差到！知府王连凤赶忙率众迎进钦差送入公馆。彭公正待下轿，武杰直接到轿前请安，将捉拿九花娘前后之事细细禀告一遍。彭公听了勃然大怒，派人去知府衙门要四名贼人。可知府王连凤却说：我这里没有九花娘。徐胜说，武杰明明白白交给你的，怎么说没有了？王连凤说：“他并未交给我，我也不知九花娘是何人，我何必藏他呢？”面对王连凤的耍赖狡辩，徐胜毫无办法，只好回禀彭公。彭公为人精明，也知道口说无凭，只得让徐胜再去查访贼人下落。
    次日，徐胜、武杰两个少年俊杰出了公馆，顺路出了宣化府北门，往西北走，来到了一个叫松林庄的村子，在庄内东头茶铺吃茶，还真巧就遇上了来买酒菜的两个家仆，自己说出了缘由：庄里来了一帮保镖，还有一个叫九花娘的妇人。原来，庄主姓马，叫万春，绰号独角太岁，也是一个绿林贼人，与九花娘素有来往，早就有奸。此时，吴太山、武峰，以及桑仲、桑义等一众贼人都聚在庄里。徐胜、武杰夜探庄内，两人一见众贼，便拿刀跳下房来，与众人大战。无奈寡不敌众，徐胜又被九花娘五彩迷魂帕迷倒被擒。武杰欲要脱身上房报信，被马万春掏出毒药蒺藜打中肩头，一路踉跄奔走，眼看马万春追上抡刀就剁，小方朔欧阳德及时赶到，救了徒弟武杰。原来，欧阳德并未被桑氏兄弟烧死，正当危机之时，欧阳德的师傅，千佛山真武顶方丈红莲长老及时赶到，把火扑灭，将欧阳德救回山修炼。此次也是奉长老之命，下山前来助阵。欧阳德将武杰救出，带到真武顶养伤。
    再说马万春等人回到庄内，要将徐胜剖心下酒。正要行凶之际，银头皓叟胜奎带着哼将军李环、哈将军李佩两个家将及六十名庄丁及时赶到。胜奎斥责马万春说：“马万春，我派你在这松林庄照应我的田地，你招聚一些匪类之人，你私立公堂，擅杀职官，我先把你拿住，交官治罪。” 那九花娘等人见势不好，先自逃走了。
    胜奎派了李环、李佩和徐胜将马万春押到宣化府钦差大人公馆。彭公审讯了马万春结交匪类，隐藏大盗之罪，把他所作之事写了一个名帖，交高源、刘芳将他押送至县衙，按律惩外。彭公因为生病暂住宣化府，又递了一个摺子，参知府王连凤庸劣无知，办事糊涂。过了几天，上谕下：宣化府知府王连凤即行革职。
    品析：
    上述故事情节重点围绕九花娘等众强盗妖言惑众、迷药拒捕、烧杀职官、窝藏匪盗等情节展开。而这些都是《大清律例》所明文禁止。如卷二十三“刑律”之“贼盗上”条“造妖书妖言”款即规定：“凡造谶纬、妖书、妖言，及传用惑众者，皆斩。” 对九花娘在娘娘庙中妖言惑众，舍药显圣之举，彭公即言“这是妖妇煽惑愚民，本处地面官就应该办他”，可见彭公对律令之熟稔，对治安问题之敏锐，审断之精准。
    对用迷药图财害命的行为，《大清律例》也有针对性的法条。如卷二十三“刑律”之“贼盗上”强盗款规定：“凡强盗已行而不得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得财者，不分首从，皆斩。若以药迷人图财者，罪同。但得财，皆斩。若窃盗临时有拒捕及杀伤人者，皆斩。” 九花娘桑氏兄妹用迷药欲害欧阳德，桑妈妈用迷药欲害武杰，就是典型的以药迷人图财害命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