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白驹过隙,转眼间年关将近,无论是达官贵人的府邸,还是寻常百姓的瓦房,都开始张灯结彩,连空气中都隐隐流露出一股年味儿来。
独属于过年的红色似乎冲淡了这寒冬腊月中萧瑟之意,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期待的氛围。过年其实对于达官显贵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却是这寒冬中难得的消遣。而勤勤恳恳干了一年的百姓们则更为期待这一年一度的轻松时光,同时也期盼着新的一年能被神明怜悯赐福。
十分应景的,除夕这一天一早天上便飘起了鹅毛大雪,纯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又随意散漫的洒向人间,这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不紧不慢,忽大忽小,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然和纯真。
暮色将近,夕阳毫无温度的橙色余晖洒在纯白的雪上,映衬得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更为美丽。慕容玄毅终于结束了宫中的种种事务,一出宫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副美景,他心下一动,只觉得似乎很久没有和柳花溟一起赏雪了。这么想着,慕容玄毅便扬了马鞭,也顾不上披上大麾,只想一刻不停地赶回太子府去,好和柳花溟同赏这夕阳映雪的美景。
只是慕容玄毅刚到太子府门前,方一下马还未进府就遇到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本来是急匆匆要进府,见到慕容玄毅,他的眼中立刻露出惊喜的光芒,连行礼都顾不上,直接凑上来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渝城出事了,是瘟疫!”
慕容玄毅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赏雪了,脸色一凝,看向眼前风尘仆仆的下属:“去书房说。”那人连忙点头跟上。
书房
慕容玄毅抬手示意自己的属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那人道了声谢就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他一路不眠不休地从渝城赶过来,只饿得很了才啃上一口怀里的干粮,此时嗓子也是疼得厉害。
看他放下茶杯,慕容玄毅才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那人连忙将自己所知的全部道来:“今年冬天到得格外早,又格外严寒,各个城池都有不少流浪者冻饿而死。很多穷苦人家买不起炭,又吃不到什么有油水的东西,日子也很艰难。不过不少官府都会发一些御寒的衣物给穷人,当地好心的富商也会设立粥棚救济一些穷人,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是渝城的官府不仅没有发下御寒衣物,还要强制征收徭役,说是渝城的山上发现了不少炭,想趁着严寒开采出来,好让官府狠狠捞上一笔钱财。”
慕容玄毅微微皱眉:“这种天气征收徭役怕是要死人。”
那人连连点头接着说道:“渝城那些被官府衙役强制拉出去采炭的人大多是穷苦出身,饿着肚子,穿得也单薄,还要在山上做苦力,身体不是太强壮的很快就倒下去了,可是渝城官府不仅不给这些人请大夫,反而把他们扔在风口自生自灭,很快这些人就没了声息。尸体越堆越多,又没人料理,很快就生了瘟疫,有得了风声偷偷去带家人尸体回去入殓的就染了瘟疫。穷人大多是没钱看病的,得了瘟疫的大多以为自己只是风寒,挺一挺就过去了,因此这瘟疫越传越广,一开始却根本没人发现。等到渝城的官府发现这回事,瘟疫已经彻底传开了,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慕容玄毅沉着声音:“渝城官府是怎么处理的?”
那人隐隐露出一点怒色:“那个渝城知府早就带着亲眷跑了,一些得了消息的富人也都跑了,但是剩下的大多数人都被关在了城里。渝城知府怕瘟疫传出来,临走前下令封锁城门,要把渝城三十万人活活埋葬在那里。属下也是因为发现渝城突然闭城才察觉不对,前去打探消息的。”
慕容玄毅脸上也有了怒色:“谁给他的胆子?!瘟疫爆发多久了?”
那人连忙回答道:“具体瘟疫爆发时间属下还不清楚,但是渝城紧闭城门的第一天属下就前去查探消息了,查探消息用了半天时间。渝城与京城距离甚远,属下惭愧,赶过来花了三天三夜。”
渝城距离京城有几百里,三天时间赶到说明他一定是不眠不休赶来的,慕容玄毅脸色稍缓:“辛苦了,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说着,慕容玄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轻叹一声:“这雪如此大,只怕渝城又要有不少人撑不过今夜。被遗弃在紧闭的城门里,没有食物,身染恶疾,这样下去迟早要出更大的乱子。”
说罢,慕容玄毅也顾不上去见柳花溟了,差了吴总管去给柳花溟传信就急急忙忙又往宫里赶去,他得把这件事禀告给皇帝,好早做安排。
望月阁
柳花溟听完吴总管的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了一句:“劳烦吴总管过来一趟了。”
吴总管自然连连表示不麻烦,然后便离开了。
柳花溟却是望着窗外的大雪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
而刚刚也听见了吴总管的话的雨琴等人,心情也有些沉重,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令人沉重的静谧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柳花溟一声极轻的叹息打破了这种沉默:“原本听说渝城是个山灵水秀的地方,还以为有机会能去见识一番呢。没想到那里很快就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雨兰试探地搭话:“娘娘,只要朝廷派人去打开渝城的城门,再把宫里的御医都派过去,渝城应该会好起来吧。除了已经死了那些人,剩下的人应该都能得救吧。”
柳花溟仍旧是叹息:“被遗弃的愤怒,身染恶疾的绝望,认识的人接连死去,变成这世上唯一的孤魂野鬼,食不果腹,衣不覆体,人性很快就会走向极端。”
雨兰有些听不懂柳花溟的话,正想再问的时候雨琴却有些颤颤巍巍地开口了:“娘娘,您,您是说,人、相、食?”
那三个字,雨琴每说一个就要打一个哆嗦,说完的时候雨琴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柳花溟却点点头:“渝城应该没有多少存粮,如今已经是被围困的第四天了,再加上朝廷的救援赶过去需要的时间。我只担心,病死的人无论是被吃掉,被扔在一边,还是被家人放在身边,都会成为这场瘟疫愈演愈烈的帮凶。”
雨兰哆嗦着嘴唇,脸都吓白了:“吃,吃掉?太,太可怕了,我饿死也不可能去吃,吃……”说着雨兰干呕一声,也顾不上和柳花溟打招呼就冲了出去。
柳花溟也没在意,对着窗外的雪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吩咐道:“香冬,你去把我所有的医书都搬过来。”香冬应声下去了。
而就在柳花溟反复翻阅医书,寻找瘟疫的治疗方法时,正有一场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围绕着她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