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贝和碧珠去了哪里?怎么没有瞧见?”百里溟喝了口茶水,随后这才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但是他还是很清楚的察觉到容潋羽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了一下。
“彩贝那丫头贪睡,我便让她睡去了。碧珠方才被白止接走了。”容潋羽闻言看向他柔声说道。
百里溟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实在是太熟悉容潋羽了,熟悉到她一个神色的变化,他就能瞧出来。更何况,今日他特意将白止留在御书房里应付那些大臣们,他又怎么可能被白止接走呢?
想到这里,百里溟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容潋羽为何要瞒着他,但是这种感觉确实让他有些慌乱。
“今日我去瞧了虞太妃,她同我说想要去陪皇祖母一起吃斋念佛。”百里溟突然开口将话题岔开,容潋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就跟着他往下说。
“太妃娘娘有心了。”容潋羽轻笑着说道,但是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外看去。她这般表现,实在是容百里溟不想怀疑都不行。
“太妃娘娘说她还是放心不下我们,若是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她也就能走的安心了。”百里溟装作没有看见一般,随后这才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在听到孩子这两个字之后,容潋羽的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百里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百里溟今日怪怪的。
“怎么了?”百里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看向她柔声问道。他表面上平静如水,但是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了,因为容潋羽今晚实在是有些反常。
还没有等到容潋羽有所回应,就看到碧珠手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棕黄色的药。而碧珠似乎也没有料到百里溟今日会突然过来,她呆楞了片刻之后,第一反应竟是转身就走。
百里溟见状眉头紧皱起来。
“站住!手里端的是什么?”百里溟见她要走,连忙出声叫道。碧珠闻言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站在原地,面对百里溟的质问,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过是我调理身子的药罢了,你倒是吓着她了。”容潋羽见状连忙笑着说道,试图将百里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这药吃了多久了?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百里溟闻言眉头紧皱的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容潋羽一时之间都有些愣住了。
“你政事繁忙,这些小事自然是用不着你操心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容潋羽缓过神来挽着他的胳膊,顺势靠了上去,扬着一张明艳的小脸看向百里溟笑着说道。
“废话!”百里溟闻言冷着脸呵斥道,他这一声呵斥倒教容潋羽和碧珠都有些愣住了。
“你的身子就是头等大事!”百里溟冷着脸看向容潋羽训斥着说道,容潋羽听完只觉得心中一暖,她浅笑出声。
“我知你疼我,可如今朝纲才稳,你自然是要多花些心思在政事上。我每日闲着无事,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容潋羽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以往只要她这样,百里溟就一定会都依了她。
可是这次,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王成!去将陈院判请过来。”百里溟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这才朝着在外面守着的王成扬声喊道。
容潋羽听罢一愣,她很清楚若是陈院判被宣了过来,那她的事情就都瞒不住了。
“我真的没事,你现在是越发的不相信我了。”容潋羽从他肩头起来,看向他佯装生气的说道。她原本只是想要撒个娇,将这件事遮掩过去,谁知道百里溟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是你越来越不相信我了。”百里溟突然开口说道,他的神色严肃,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容潋羽听罢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直到现在她才敢断定,百里溟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屋子里的气氛却像是一下子冷了好几分。碧珠端着药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给如何是好了。
“王成!去请陈院判。”百里溟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门口的王成冷声吩咐道。容潋羽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她心中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来。
半个时辰之后,陈院判这才匆匆赶来。而这半个时辰中,容潋羽二人只是相对无言,竟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潋儿,你于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百里溟这才突然开口说道,他的生意很是低沉,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复杂意味。
容潋羽见状心中咯噔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容潋羽轻声说道。
一言罢,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跳跃的烛光映照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暖黄色。可是两人明明并肩而坐,却像是相隔了千万里一般。
“陛下,陈院判来了。”门外传来王成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陈院判走了进来,他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来,想必是一路跑过来的。
“皇后身子不舒服,给皇后看看。”百里溟看向陈院判沉声说道,容潋羽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就连陈院判都有些被百里溟的严肃吓到了。而且容潋羽的医术远在他之上,百里溟怎么会特意宣他过来给容潋羽看病,实在是有些奇怪。
虽然心中奇怪,但陈院判还是乖乖过去请示容潋羽。容潋羽目光平静无波的看了百里溟一眼,随后这才撩开衣袖伸出手来,让陈院判把脉看诊。
“回陛下,皇后娘娘脉搏稳健有力,并没有什么大碍。”良久之后,陈院判这才收回手,看向百里溟沉声说道。
百里溟闻言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来,这才有些放心。
“那劳烦陈院判将那汤药一并看了吧。”百里溟指着碧珠端在手里的那碗汤药沉声说道。碧珠闻言一愣,端着汤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碧珠,给他吧。”直到现在容潋羽这才清楚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百里溟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做。既然这样,她再怎么隐瞒也没有用了。
碧珠闻言眉头紧锁,愣了好半晌,这才将碗放在陈院判面前。
陈院判捏起一点尝了一口,脸色顿时变了。紫茄花不算是什么奇药,寻常的很。他从医多年,自然是能够轻易辨认出来的。
“院判,可发现什么?”百里溟见他脸色变了,心也跟着狠狠的沉了一下。他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来,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这才看向陈院判沉声问道。
“陛下,这是……”陈院判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犹豫半晌。
“这是紫茄花。”一阵清越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带着淡淡的无奈之意。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竟是容潋羽。陈院判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要同皇后说。”百里溟看向众人沉声说道,若是仔细听去,还能分辨出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众人闻言连忙退下。
屋内寂静一片,百里溟和容潋羽二人相对而坐。
“只要你解释,说什么我都相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百里溟这才开口说道。他的嗓音低沉嘶哑,似乎在刻意控制什么一般。他本不愿意相信这些,可是让真相被人撕开,血淋淋的摆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方觉得,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容潋羽闻言心中一阵阵刺痛,她哪里想到今日来的这样快。
“正如陛下所见,臣妾服用紫茄花。此乃大罪,请陛下将罪责罚。”容潋羽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这才抬头看向百里溟淡淡的说道。她的声音平缓至极,仿佛在说一件及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为什么?”百里溟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避子。”容潋羽嫣红的薄唇微微张郃,吐出一句极其绝情的话来。那一刻,百里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你不想……生下我的孩子?”百里溟开口闷声问道,猩红的双眸中一片泪意。
“是。”又是一记重击,百里溟几乎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果然只有最爱的人,才知道那把刀子该往哪儿捅才是最痛。
容潋羽,便是他的软肋。
“你向来都是绝情的。”百里溟扶着桌子满满站起身来,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罢了,他提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猝然一响,碎了满地。
直到那阵低沉缓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了,容潋羽这才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她双手掩面,眼泪顺着指缝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来。天知道方才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心中有多痛,可是……可是她的难言之隐,该如何说出口?
皎月高悬,照在人身上却莫名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