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的改变,陈初是能感觉到的。
看着性格冷清的人,没想到黏起人来也是让人招架不住。
陆甜甜被带回了公寓,陈初依旧每日去喂食,顺便带它遛弯。陆寻现在也不做加班狂人了,下班便回家。陈初偶尔会做饭,偶尔傍晚遛完狗,便回家。他有时下班看不到人,便会打电话,说陈初你来给我做饭。
“你可以叫外卖。”
“不要。”
“不是有钟点工吗,你把上次那个阿姨辞了,现在可以重新请一个。”陈初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工作多着呢。”
他嘀咕了几句,挂了电话。
隔日陈初去遛陆甜甜,发现陆寻没去上班,厨房堆了很多东西,都是郊区农场送来的有机蔬菜,还有走地鸡。陈初见他一副“你不给我做饭我绝不罢休”的样子:“你这是把我当保姆呢?”话是这样说,却也老老实实进厨房捣鼓。
说实话,陈初手艺不行,连自己吃都没什么胃口。
陆寻却是低头扒饭,一口蔬菜一口鸡肉,眉头紧皱,仍吃得干干净净。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陆淼淼,这似乎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只要不去触碰,他们还是可以维持这和平美好的假象。只是有些事再怎么刻意掩饰,存在还是存在,无法磨灭。
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
那天是周六,陆寻没上班,陈初刚好赶稿赶到一段落,两人便在公寓看家庭影院。农场又送来了菜,陈初便给陆寻做了饭,她原计划吃完饭回去的,谁知突然下起了雨。
她还在厨房洗碗,陆甜甜因为下雨不能出去而不停在家里乱窜,还咬坏了沙发皮。过了一会,陆寻忽然走进来问她:“今晚不走了吧?下雨了,我累了,不想开车,下雨也得给老王放假吧。”
陈初一愣,说没事,我有打车软件,任何时候都能打到车,最多加点钱。
陆寻似乎有些失望,走了。
过了一会又来了,说:“陈初你要不就在这里住下来,每天跑来跑去挺累的。”
“这是要同居吗?我妈要打死我的。”她笑道,“我住哪里?住你房间啊,还是住陆淼淼房间?”
话音刚落,两人都怔住了。
这大概是两人和好之后第一次提起陆淼淼,来得这样猝不及防。陈初说完就后悔了,她甚至做好了陆寻发脾气的准备,但他没有,只是转身出了厨房,静静地点了根烟。
陈初洗完碗,觉得这样的气氛不适宜逗留,便说要走。
这一次,他没有留她,也没有送她。
门关上的那一刻,陈初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微和可笑。陆寻想要的不过是一个陪伴,不一定非她陈初不可,换成是什么张初赵初李初,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出现,也是可以的。
陈初越想越觉得悲凉,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忘记带伞了,也没有带手机,她也不想再上去拿,便冒着雨走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走这段路。
这些日子她也习惯了,独自一个踟蹰前行。
只是这一次,她刚冲进雨中,没走几步路,便被人扯住了胳膊,回过头,陆寻站在雨里,有些无奈:“下这么大雨,你要去哪?”
“回家。”她说。
“怎么说走就走,我也没说什么,脾气怎么这么大?”
他这会儿倒想粉饰太平了,陈初原本还不生气,这话一出,她的气也上来了:“我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你还说我脾气大,那得了,你也别留我,真是没意思极了。”说完她便挣开他。
“你怎么委屈了?和我在一起委屈?”
陈初不再说话,全心全意去掰他握着自己的手,陆寻也知道她这会在生气,怎么也不肯放开。两人在雨中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妥协。
陆寻觉着大晚上的两人在雨里这样争执有点傻,言情剧都没这么狗血,又怕她淋出个毛病来,只得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在怪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孤独,你和我在一起很委屈,我还动不动给你气受?”
陈初不说话,但神情已是默认。
陆寻半是无奈半是生气:“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女的吗?我是有毛病还是怎么的非得找你?”
“那你就去找别人呀!”陈初也对着他吼。
“我找你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陆寻手上的力道没放松,或是气急,有些喘,“陈初,这话我只和你说一次,以后你也别拿这个来和我闹脾气。我找你,是因为我只想要你,别的谁都不想找。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我不是你们这些二十三四岁的姑娘,有大把时间和精力可以折腾,我只想和你平平静静地在一起。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停顿了半晌,才说,“之前是我不对,陆淼淼死后,我一直沉溺在自责里,你当时那些话给了我一个宣泄的出口,我把一切都怪在你身上。其实我知道,不该怪你,要怪的还是我。但我想,若是她活着也不想看我这么痛苦,所以这些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还有点难过,暂时接受不了。”
陈初听前半段还想说你没精力谈情说爱我可以找别人去,可听着后半段,又看他疲倦的神色,话倒说不出口了,得寸进尺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当下也不挣扎了,任他半拖半抱将自己弄到可以躲雨的地方。
两人都淋得像落汤鸡,衣服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头发也都在滴水,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陆寻说,回去吧,这样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