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愧意地承认:“装的,没喝醉。”
“可你喝了酒。”
“我只喝了一小口,满身的酒气是我打翻了红酒。”他稍稍靠近了些,果然浓烈的酒气只浮于表面。陈初不自然地退后两步,与贝思远拉开些距离,他仍旧坚持:“我答应老师送你回家。”
此时已近零点,酒店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打车也不一定能打到,见贝思远坚持,陈初也不再抗拒,收拾好东西与他一起下楼。
贝思远开的是白色的君威,与他截然相反的不起眼。
深夜的公路车辆与行人都不多,陈初与贝思远一路都是沉默。
直到快到家,贝思远才突然开口:“对不起。”
车里放着音乐,陈初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很快,贝思远又重复一次:“对不起陈初,是我利用了你,但你相信我,我对你,对老师从来都不是虚情假意。”贝思远向来内敛,如此直白的话陈初从未从他口中听说,这一瞬间,她竟不知如何回答。
认真说来,这些年贝思远待她好,好到让她从未怀疑他接近她是别有用心。
高中时下大暴雨,他自己淋湿也要给她送伞;她生病住院想吃粽子,他买不到只好自己包;每每她被何婧责骂,都是他挺身而出分散何婧的注意力。这样的小细节多到数不清,以至于最初她压根无法接受,贝思远欺骗她这个事实。
可今夜,当她看见何婧发红的眼眶,贝思远嗓音低沉的道歉,她真真正正地原谅他了。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不想这么辛苦去恨他罢了。
那句原谅你,始终不曾说出口,但贝思远似乎也不介意。
也是,他从来就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他所在意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皆是沉默,直到陈初下车,和他说了再见,贝思远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陈初。”
她顿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他看着她,良久才道:“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帮得上忙,你一定来找我。无论你怎么想,你和老师永远是我的家人。”
陈初看着脚下他瘦削的影子,竟觉得他是孤独的。
也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两人给了对方一个极轻的拥抱,身体轻轻触碰便分开。
陈初想和贝思远说再见的,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陈初,你过来。”
她转头一看,陆寻独自一人站在路灯下,倚着车门,不知看了多久,离得有些远,她一时分辨不出他的表情是喜是怒,但他命令的语气让她觉得不舒服。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陆寻竟不发一语地钻进了车里,伴随着引擎声,他扬长而去。
陈初回到家里给手机充上电,她才知道这一夜陆寻给自己打了上百个电话,陆淼淼也给自己打了两个。
她想了一下,先回拨陆寻的,无人接听。再打给陆淼淼,却是关机。
陈初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也没往心里去,只当陆寻在生她的气,陆淼淼可能关机睡觉了,想到这,她也洗漱之后上床睡觉。
只是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安稳,噩梦连连,却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只是被惊醒,又迷迷糊糊睡去。如此反复几次,天已大亮了。
她头疼得厉害,却还惦记着给陆家叔侄打电话的事。
这回她先给陆淼淼打,仍旧是关机,再打给陆寻,依旧是无人接听,她又打了几次,最后也不知陆寻的手机是不是被打到没电,那边终于不再是无人接听,而是关机。
陈初的不安终于转化为慌乱,她当下就坐车奔向陆寻的公寓,可大清早的,按了门铃却一直没人来开门,跑去车库一看,陆寻的车也不在。
她等了好久,也没人回来,只好坐车到盛娱。往常为避嫌她极少出现在陆寻办公室所在的十八楼,这会她直接冲向陆寻办公室,却被告知陆寻没来上班。
“顾总助呢?”陈初问。
“今天也没看见总助。”小助理小心地观察陈初的脸色,轻声轻语地回答,“您要不先坐一下,等下陆总或是总助回来了,我马上……”话未说完,陈初已经失魂落魄地走了。
陈初感觉不对劲。
那不显山露水的不安感正慢慢地扩散,越来越强烈,让她坐立不安。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两个已经关机的电话。
这样一直到第三天清晨,陆寻原本关机的电话终于有了应答。
“你和陆淼淼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吓死我了,你们跑去哪了?”陈初没等那边出声,抢先嚷嚷开来。
下一秒,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
电话那边的声音并不是陆寻,而是顾珏宇。
她的手一直在发颤,好不容易才捡起电话:“你说什么?”
“陈小姐,陆小姐……她过世了。”
陈初觉得熬夜真不是一件好事,自己不过一夜没睡,连幻听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