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淼走后,陆寻像变了个人一般。
他像是自虐一般,每天都待在公司,基本不回家,连换洗衣服也是顾珏宇送到公司,深夜办公室仍旧亮着灯。陆寻原本就严肃,但偶尔心情好也会和下属开开玩笑,这事之后却变得不言苟笑,沉默甚至阴沉,他的情绪不佳,连带周遭的人都战战兢兢,有两次陈初去盛娱,等他下班的间隙看见下属在和他汇报工作进度,他坐在转椅上,低着头看文件,嘴角紧绷成一条线,隔着玻璃,陈初也能感觉到那个经理的压力——他的衬衫,后背湿了一片。
那一刻,陈初觉得离他特别遥远。
盛娱呼风唤雨的高层灰头土脸地从办公室出来,陈初垂头避开去敲门,敲了许多声也没有应答。陈初站在半开半合的门后,看见陆寻寂静地坐在夕阳的余晖里,神情有些哀伤。她自作主张地开了门进去,声响惊动了他,陆寻抬头见是陈初,没有说话,兀自埋首文件里。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他的情绪时好时坏,好时就像现在这般沉默相处,坏时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在他面前她也小心翼翼,唯恐触碰他的伤心处。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回家了?”
“嗯。”
“多少天没有睡觉了?”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眼下是大片的青色,一点不像意气风发的盛娱陆总,更像是流窜在街头的瘾君子。
“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或许是觉得她聒噪,他“啪”地合上了文件,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想这样吗?陈初,你知道,我根本睡不着!没办法睡着!闭上眼睛,我就听见她一声一声地叫我,我睡不着,也不敢睡!”他的眼睛里满是鲜红的血丝,狼狈的模样看得她眼眶发热。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日复一日地做噩梦。
陆寻不回家,最可怜的是他的狗,被关在偌大的公寓里,别说遛弯,连喂食都没有。幸好她有陆寻公寓的钥匙,送走陆淼淼后猛然想起陆甜甜似乎没人照顾,到了公寓一看,狗已经饿了好几天,狗粮也吃完了。听到门声,飞快地朝她扑来,蹭着她的脚看起来尤为可怜,原本发亮的毛色也黯淡了不少,与街边的流浪狗没有啥区别。
原本陈初想将陆甜甜带回去养,无奈何婧对猫狗毛过敏,陈初只能每天往公寓跑,给它喂食,带它下去散步。
这段时间因为陆淼淼的事情,陈初的工作耽搁了不少,有个晚上因为急着改一场戏,陈初一直忙到深夜才想起没有去给陆甜甜喂食,大半夜匆匆地打了车往公寓赶,遛狗喂食后才发现公寓有些脏,钟点工也好些时间没来,她索性挽起袖子收拾起来。
收拾到陆淼淼的房间,她的东西仍旧留着,看着满屋子的粉红,她又忍不住眼眶发酸,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分门别类放好。
房间只开了一盏小灯,她又背着光,太过入神没听见门的响动,连陆寻回来也不知道。
陆寻喝了酒,已经醉了七八分,看见房间有光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陆淼淼还在一般。他兴高采烈地往房间走,还叫着她的名字,直到那个身影错愕地回过头,才将他拉回现实中。
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即便原本就不是她的错。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谁让你碰她的东西!”他的手指虚指着陈初,“你给我放回去,不准碰她的东西!”
陈初手里拿着陆淼淼的连衣裙,保持着往柜子里挂的姿势,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陆寻见她不动,便伸手去扯,胡乱地将衣服往里塞:“你别碰,放回去,给我滚。”
喝醉的人力道大得可怕,陈初被他推搡了几下后跌倒在地。
陆寻估计也没想伤她,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没说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他让她走,她便听话地往外走,走到客厅却被陆甜甜咬住了裤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裤腿从它的牙口中解救出来,手刚放到门把上,便见陆寻踉踉跄跄地从房间冲出来,见她还没走,似乎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袖子许久没出声。
陈初也不动。
似乎过了半个夜晚那么漫长,陈初才听见他小声地,可怜兮兮地示弱:“你不要走,如果连你也走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颤颤巍巍地将陈初拥在怀里,可陈初仍旧觉得冷,那种冷意并非身体上的,而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冻得她直打寒战。
可陈初仍旧不舍得走。
他太可怜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连狗也因他满身的酒气而不愿搭理他。
她舍不得将他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