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初要去听音乐会,想着带着陆淼淼也不会出什么事,又被她缠得无法,只能答应。
后来每一个午夜梦回,陈初想起陆淼淼,后悔与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如果当时自己坚定一些,阻止她出门,或许给陆寻打一个电话,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可是,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那天陈初与陆淼淼去了星湖城,贝思远在此举行第一次个人演奏。
早在一个月前宣传便铺天盖地布满了博陵的每个角落,公交车上、出租车上、商场门口和天桥上都贴了巨幅广告,九月二十九日贝思远的个人演奏。
陈初把这个日子记得很清楚,除去贝思远早早就将vip门票送到家里外,也因为这一天是贝思远的生日。
陈初与贝思远分手之事何婧早已接受,但偶尔还是会觉得陈初没眼力见,他低若尘埃那时对他不离不弃,他成名后反倒与之背离。虽是这样想,但何婧自认是开明的人,不会干涉女儿的感情,只会适当地给些意见,陈初不接受,她也不会逼迫——看着她自以为是瞒天过海与陆寻偷偷来往,何婧也不拆穿,由着她去,借丈夫陈洪恩的话,儿大不由娘,女儿大了也一样。
但著名小提琴演奏家何婧老师也是爱面子之人,星海乐团最近有传闻说何老师爱女陈初对爱徒贝思远爱而不得,导致何婧和贝思远也有了间隙。这话不敢明目张胆地说,都是背着何婧偷偷地讲,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何婧耳里,她当下就勒令陈初:“不管这日有什么事都给我推了,和我一起去听演奏会。”
“我真不去。”
“不去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何老师放了狠话,兀自进房间挑选衣服,看着她站在衣柜前唉声叹气,陈初还是不忍心,说好吧,那我去。她不知道,何婧只是在为了穿衣发愁,自生病后,药物让她胖了不少,从前的衣服大多不能穿,她只是惆怅该穿什么衣服出席爱徒第一场个人演奏会。
当夜星湖城大剧院的爆满乃在意料之中,近一年贝思远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红遍了博陵大街小巷,除了他的琴技之外,多少还与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有关,许多对管弦乐一无所知的少女省吃俭用费尽心机买一张门票多是为了看一眼贝思远那张精致帅气的面孔。
陈初带着陆淼淼走了特殊通道,她戴了口罩,又戴了帽子,虽看起来有些异类,但好在特殊通道人不多,又都受过高等教育,几乎没有不礼貌的目光。
可是在开场前,陆淼淼却不肯进去了:“我不喜欢听管弦乐,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你答应和我待在一起我才偷偷带你出来的。”
陆淼淼异常任性:“可是我真的不喜欢。”
“那我和你一起去。”
“陈初,我不喜欢你把我当成异类对待。别人这样就算了,如果连你都这样,我真的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就想出去走走,一个人,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陆淼淼极少这么严肃地与她说话,陈初见她情绪稳定,便说好,让她自己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她看着陆淼淼慢慢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安,但演奏会快开始了,何婧催促她:“快进场。”她也没有多想,匆匆忙忙进了剧院。
陈初与何婧被安排在舞台最近的中央位置,身边坐着星海乐团的高层。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一票难求的vip席位竟然还有个空座,陈初多看了两眼,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唐乐。
演奏会空前的成功,陈初不得不承认,无论她怎么努力,永远都无法企及贝思远的高度。只是她有一种错觉,当贝思远的目光落在台下时,他的眼神有些悲伤,震耳欲聋的掌声也无法抹去他眼中那抹绝望。
在演奏会的最后,贝思远对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我想要感谢一个人,如果没有她,可能没有现在的我。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身处何位,我都不会忘记她,谢谢你,何婧老师,我会努力成为你的骄傲。”
在满堂的掌声中,陈初望见母亲眼中有莹莹的泪光。
贝思远已是她的骄傲,那是陈初一辈子都无法给予她的荣耀。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初忽然发现自己对贝思远的恨意、怨气完全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没有逃避他看过来的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
因为不爱了,所以也不恨。
演奏会结束后照常有庆功会,何婧少有的心情好,被灌了许多酒仍不被放行。
倒是主角贝思远,喝了两杯红酒便面红耳赤,双目迷离,大家倒也没有再劝酒。除此之外还因为喝酒容易手颤,这对外科医生、小提琴家、钢琴家等靠手吃饭的人也是致命的一击,一般喝酒都是点到即止,也极少有人为难。
而陈初只是个客串的,无关紧要的角色,满场的狂欢也与她无关。她早前出门手机忘记充电,和人借了手机给陆淼淼打电话,被告知她已回家后安心了,百无聊赖之下拿了杯味道不错的鸡尾酒和几块甜点就躲到角落,只乞求着酒会早点结束,她困得要命,想回家睡觉。
她靠在飘窗边打了个盹,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便看见贝思远。
他面色酡红,眼神却是清明:“陈初,我送你回家。”他的语气自然,与以前一模一样。
“不用了,我等我妈。”陈初四处搜寻,却不见何婧的踪迹。
“她被聂老师和赵团长带走了,说是不醉不归,让我把你送回家。”贝思远说。
“你喝酒了。”她拒绝,“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