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总不相信会有对的人存在,所有的悲伤与伤害都归结成命运的安排。而今终于相信那个人会出现,所有的翘首盼望与翻山越岭都是幸运的铺垫。
那是深夜街头的飙车党,多是处于叛逆期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青少年,骑着改装过的赛车狂飙在深夜街头,见到行人就风驰电掣呼啸而过,以惊吓别人为乐。飙车党劣迹斑斑,屡禁不止,飙车引发车祸的新闻几次报道,也未使这群亡命之徒收敛。
陈初听见赛车引擎声,便想起几日前看到的赛车撞飞行人的新闻,下意识地推开陆寻。
车并未撞上来,停在了离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刺目的灯光带着恶意照着陈初,她无法睁开眼,只听到几声狂笑,伴随一两声尖锐的喇叭声。
陈初搞不清他们的用意,疑惑地看向陆寻。
他的轮廓在这明晃晃的灯光下模糊起来,她却可以看见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一如初见,不屑、嘲讽。
他的笑容激怒了那几个男孩,其中一个扯着公鸭嗓嚷道:“喂,你笑什么?”说是男孩真不为过,嗓子还处于变声期,听起来嘶声竭力。
陈初拉了拉陆寻的手,不愿他和这群亡命之徒较劲。他反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少安毋躁。
他施施然道:“我说,你们真差劲。”
对方似乎没想到陆寻没被吓着反倒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一时间骂声不断,马达声大作。
“不要和他们吵,这些人没有理智可言。要不,我们报警?”陈初小声道。
陆寻却指了指路边:“你过去。”
“你要做什么?”
“你过去。”
他的声音有种坚定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去信服。陈初听话地往路边走,那伙人见她要走,有辆车紧随其后,知道她害怕,更加刻意地转动油门,引擎发出刺耳的声响。可惜他还未靠近陈初,陆寻已一个箭步绕到他身后,扯着他的领子用力往后一拉,男孩狠狠摔在地上,车子失控地撞向旁边的隔离栏。
男孩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手刚撑在地面上,陆寻的脚已踩在他肚子上:“你不是问我笑什么吗?我笑你们差劲……”
“小心。”
就在说话间,男孩的同伙已开车朝陆寻撞了过来,好在陆寻反应及时,侧身避开,又迅速将人往后一拉,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刚从地上爬起,手还未碰着陆寻,已被他反手一拉一推一踢,重重地摔倒在马路边上。
“还玩吗?”
几个男孩都是十六七岁年纪,估摸着还在上学,到路上飙车捉弄行人也是贪玩,见陆寻不好对付,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最先反应过来丢下同伴开车走了,剩下的见有人开溜,当下也走了,只余下两个挨了陆寻揍的还在地上躺着。
陆寻一蹲下身,原先那个被他踩了一脚的公鸭嗓已伸手抱住了头,逗得他不禁一笑:“你的同伴丢下你了,现在怎么办?”
男孩又气又恼,一脸视死如归:“那些孬种!全都是孬种!落到你手上是我倒霉,我认了!”
陆寻本就没打算和这些小孩计较,已给了一点教训就算了,却被这男孩逗乐:“你以为拍电影吗?快走吧,不过别再出来了,否则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过。”他又朝他们扬了扬拳头。
回过头,见陈初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你会武功啊?”
“去过少林嵩山和武当。”他随口道。
“真的?”
陆寻又乐了:“你还真相信?念书那会儿学过一点跆拳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对付几个没长大的小鸡仔绰绰有余。”
很多时候,陈初都觉得自己与陆寻不像来自同一个世界。
他的出身,他的交际,他的生活与她的天差地别,若不是因为种种意外和际遇,或许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他在她眼中,是孤傲的,是冷静的,是克制的,甚至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唯独与冲动不搭边。在这个夜晚,他却像青春期的少年,因为挑衅而与人大打出手,获胜后明明是开心的,仍要装得一脸无所谓。
好像一下子从云端,慢慢地走进她的世界。
她才知道,他也有过恣意张狂、鲜衣怒马的青春岁月。
深夜飙车,斗殴打架,喝醉酒了去砸商铺的玻璃橱窗,荒唐轻狂,堪称问题少年,高中时期还被送到国外,不到一年又因为顽劣被学校开除。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冲动易怒的性格才稍有收敛,直到哥嫂离世,他才完完全全脱胎换骨,蜕变成眼前所见的陆寻。
她像是穿过岁月,又走到少年时期的他面前。
这些日子因为陆淼淼的伤,他始终愁眉不展,眼下少见地有了笑容:“是不是觉得没有完全认识我,我让你感到惊喜?”
陈初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这下轮到陆寻不好意思了,没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问:“还要走吗?”
有了这插曲,约会似乎也没心情,但陈初还未收到陆淼淼的指示,暂时还不能回医院,恰好附近有个小公园,陈初便拉着他往公园走,没走几步,便发觉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公园里乌漆墨黑的,你怎么拉着我往公园钻,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可以对你做什么?”
“没关系,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配合得很。”
“但我从未想过做什么?”
陆寻摊开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我说了没关系。”
两人插科打诨,混搅蛮缠,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陈初终于收到陆淼淼的指示,于是又拖着陆寻往回走,有意没意地,她放慢了脚步。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医院门口,陆寻却突然说:“过段时间,等陆淼淼出院了,我就不用这么忙了?”
“什么?”
“你不是不想回来吗?想和我多待一会。”他说。
陈初还想狡辩,那人却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匆匆在她嘴边吻了一下,随即又一本正经地大步走在前面。陈初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大厅,遥遥地问她:“你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