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她心急如焚,内疚又不安,思来想去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她带着陆淼淼去探班,后面这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
却有人不同意。
唐信将陈初拉至身后:“陆先生,这与她无关,是陆小姐自己往服务生身上撞。如果要说有错,也是错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和她起了争执,她也不会情绪那么激动。”
陈初暗道不好,想阻止已来不及,陆寻冷笑了一声,拳头已落在唐信脸上。
陈初和唐乐急忙一人拉住一个,陆寻明显是在迁怒:“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每次都有你在。aaron,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离她远一些。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虚点着,陈初费尽了力气抱住他,才没有让他扑向唐信。她对唐乐说:“你先走,带着唐信先走。”可唐信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并不躲闪,这更激怒了陆寻。
一时间,走廊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医生出来才平息了这场闹剧:“伤患还在手术,你们这样吵闹会影响到医生知道吗?”
唐信被唐乐拉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此时只剩下她与陆寻。
陈初听见他低声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走过去,他方才抬起头,仓皇不安:“她不会有事吧?”
陈初想说不会,却像被人扼住了喉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陈初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
她和唐乐冲出包厢的时候惨剧已酿成,陆淼淼匍匐在地上,看不清是什么情况,粉红色的裙子沾满了花椒、八角等火锅底料,地上也是一层油腻腻的红油,锅倒扣在一边。服务生挺高的,但年纪看起来没多大,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几乎要哭了:“那一桌的客人说炉子不热,让我把汤拿去加热,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冲出来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手亦是红的,上面有水泡,可像是察觉不到一般,不停地解释:“真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陆淼淼仍在哭叫,手捂着脸,陈初和唐乐将她按住:“你别碰,别碰。”
到了这会儿才看清,她的脸上、脖子上都是红红肿肿的,没一会儿已经起了泡,有的部位皮肤已脱落。
“我好痛……真的好痛!救救我,小叔叔救救我……”
这一番动静已引发好多人围观,同情的,慌乱的,却无人叫救护车,陈初看着仍在念念叨叨的服务生,情急之下爆了粗口:“你他妈的还不给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愣着干吗,快叫救护车啊!”
陆淼淼一直在打滚,挣扎。她想要抱住她,告诉她别怕,却害怕加重她的痛苦,她蹲在她身边,抓住她的衣服布料。
“别怕,淼淼,你别怕。没事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不要乱动,你冷静些。”
“淼淼,没事的,没事的。”
救护车到来的时候,陈初才发现,因为自己一直紧握着拳头,指甲已嵌入掌心,隐隐渗出了血丝。
她后知后觉才知道疼。
手术一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从华灯初上到深夜。
其间何婧来过一个电话,陈初刚“喂”了一声,那边就嚷开来:“这都几点了,陈初你是连家都不要了吗?”
她刚叫了一声“妈”,就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怔住了,连忙追问:“怎么了?你这死孩子,我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淼淼被火锅汤底烫伤,现在在医院。”
陆淼淼去过家里几次,成绩好嘴巴甜的孩子大人哪个不喜欢,是以何婧对她印象一直很好,听到这里当即也不生气了,马上改口说你好好在医院照顾人家,要不我也来。陈初望了陆寻一眼,拒绝了她,那边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陆寻仍旧在那里坐着。
地上的烟蒂已被清扫干净,入夜的医院安静又空旷,他坐在那里,像一个薄薄的影子。陈初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牛奶面包,他也不吃。
陈初在这一方面显得特别执拗,牛奶撕开了口塞到他手中,他不接,她连带他的手握住。陆寻的脾气已濒临爆发点,见到陈初的眼睛时,却发不出脾气了,她似是哭过,眸子水光莹润,红红肿肿地看他,像在哄小孩:“你来之前肯定是在开会,还没有吃饭吧,不吃东西,喝点牛奶也好。”
陆寻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鲜奶,又被灌了一口,对她摇头:“喝不下。”
她的手却没有放开,一直攥着他的,嘴上嘀咕着:“怎么这么凉。”又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小小的,“陆寻,你别这样,我看着害怕。”
她真被他吓着了。陆寻反手握住她的手,才看见掌心有好几个指甲印,深的已经见了血,他摩挲着她的掌心,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我也害怕。”
害怕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害怕陆淼淼会出事,害怕无法同已过世的哥嫂交代。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夜太漫长,等待太煎熬,陈初坐在陆寻身边,听他说着过往的事:陆淼淼出生时很小,像只小猫一样,皱巴巴的,还很丑;他上初中,小姑娘才上幼儿园,他去哪她都要跟着去,害他总被朋友笑;他第一次逃课,陆淼淼发现后告了他一状,被哥哥狠狠揍了一顿;他青春期同同学一起翻阅那些情色读物,藏得很好,却不知怎么被她翻出来,又是一顿暴揍;后来哥嫂过世,她长大了一些,十二岁情窦初开,死活要嫁给傅亚斯,知道他结婚后甚至闹绝食,但只维持了三小时,没想到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隔了几年又闹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