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对门搬进了新住户,是一对中年夫妇,没有儿女,每天争吵。
公寓的隔音一直很差,他们从每天清晨吵到深夜,我去上班还好,倒霉了周舟,每天听着那两口子互相骂着对方生不出儿子却不肯挪步医院。
周舟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却没回公司,即使她爸三天两头装病,她都不愿再回去。她很少出门,每天在家里看书,她要继续漫漫的考研之路。
小多来过几次,没有送文件或者让周舟回去上班,他每次都在清晨或傍晚过来,送来几样周舟喜欢吃的点心:某某茶楼的虾饺、烧卖或是某某酒店的烧鹅饭。看周舟吃得开心,其实我挺内疚的,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东西。同时我也有些生气,小多对她那么好,她却极少给他一个笑容,面对他总是带着冷冰冰的面具。
“你何必那样对他,小多对你是真心的,现在你没给他发工资人还能那么对你,你该捂嘴偷笑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这样对他。”周舟慢慢地合上手中的书,“夏昕,我没法再去爱谁,且你我都知道,我的婚姻根本不由得我做主。小多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忽然又道:“夏昕,过两天搬家吧!”
“搬去哪里?”我一惊,“你要走了?”
“我在城南租了一套公寓,两室一厅,比这里要宽敞一些,我们搬家吧!这个季度反正也要完了。对面的人太吵了,吵得我心烦。”
“好,那我们搬家吧。”
我知道周舟搬家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对面吵闹,从前向阳和冉书瑶住在对门吵起来远比现在要夸张,她想搬家,不过是怕我难过。
我回过头看坐在身后的人。
她低着头抱着书本,刘海微微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恍然像回到了六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她亦是这副模样,恬静美好得不像话。
似乎只是一眨眼,就过了六年。
搬家的那天是周三,我要上班,原本想请假,但周舟说:你新工作才做了多久,老是请假多不好,你让傅亚斯来帮忙吧,要不然我一个人也行。
我犹豫了一下,没给傅亚斯打电话,而是找了搬家公司。
打电话的时候周舟一直在身边,看我的眼神耐人寻味,我避开她的目光,慢慢地垂下头。
其实我说不清我与傅亚斯的关系,现在表面看来我们又在一起了,我们是男女朋友。他比先前待我更好,只要有空便会接送我上下班,有时候还会带上一点小点心或甜食,像小心翼翼讨好女朋友的高中生。但,我心里仍旧是不安,我总感觉现在的美好是虚幻的,傅亚斯也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便会离我而去。
所以,我也是小心翼翼的,希望这场梦能延长一些,再长一些。
搬家的事是周舟一手操刀,早晨六点她已经起床开始将东西打包,我在这套小公寓住了整整两年,周舟来来去去也住了有一年,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九寸电视机大的箱子也装了十来个。
当我准备将床单叠好塞进箱子里时,她扔给我一个白眼:“这套床单都睡了两年了,你上次月经来还留下一大块洗不掉的污渍你还准备带走吗?是不是连窗帘也想拆下带走。走走走,去上班,我自己来!”
我还想挣扎,她已经将包包和鞋子塞给我,将我推出门。
我索性两眼一闭,上班去了。
再后来我回想起这一天,总觉得有些事的发生是必然的。
那几天我总感觉到不安,走在路上总感觉有双眼睛黏在后面,像湖里的水蟒,湿漉漉,黏糊糊,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回过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下班后我坐上了回家的班车,走了两个站才发现自己坐错了车,新家在城南,我应该坐另一个方向。于是我按了铃,下车,那时我没注意身后两个男人一直在跟着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下车的乘客。
夏天的天黑得特别晚,路灯还没有亮,周遭笼罩在夕阳橘黄色的光圈里。
我正准备走到对面的公车站坐车,却被人扼住了手腕,与此同时,有柄刀子抵在了我腰间,他们对我说:“走吧!”
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我笼罩。
那一晚发生的事,并不像电视演的那般可怕,但于我来说,是惊心动魄的。
他们制住我的行动后,打电话叫来了一辆车,然后将我推进去。车窗玻璃是黑色的,我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知道车不停地往前开,像驶进无尽的黑暗里。
那柄刀一直抵在我的腰间,两个男人与司机始终是沉默的。我试图和他们搭话,问他们是否抓错认能不能放我回去,可没人回答我,我被无边的恐惧所包裹,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我没有被带到什么废弃厂房、工地或地下室,而是被带到一座郊区一座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