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或许是我这些年过得最安逸的了。
新工作比想象中要美好,我算是社里年纪最小的,同事们对我都算比较照顾,我甚至不用加班,拥有完整的下班时间和双休日。
还有我的好朋友周舟,自从她搬去路放那里住后,我总担心她会被欺负,或者又一次沦陷在路放的阴谋里。但她看起来还不错,每个星期陪我吃顿饭,在家看会dvd,然后再被小多送回路放的别墅里。除去最后一点让我有些膈应外,她一切都好,她父亲的病也有了起色。其实他不像一个病人,我去过医院和周舟家看过他几次,他右手挂着点滴,还能随手抄起苹果往周舟身上砸——自从路放送了几笔生意给周氏后,他对待周舟就像对待仇人一样,可当我们要走,他还是气哼哼地让保姆从厨房拎出保温壶。当然,他不知道周舟现在不和我住在一块,否则估计那壶汤会直接浇在周舟头上。
再说到傅亚斯,我很难用文字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每周大概会有三天一起吃饭,有时是在外面的大排档,有时在他的公寓,还有时是在我那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情绪渐渐恢复,看起来和从前并无差别。我们像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看电影,偶尔他会开车带我兜风,沿着环城路绕一圈又一圈,就像我们从前一样。
我不想再和自己的心做对了,反正逃不掉,要不就一起毁灭吧!
或许是老天觉得我太过安逸,它觉得太不顺眼,非得要给我下个绊子才能安心。
那一天是周末,也是傅亚斯的生日。他的生日我一直记着,在一个星期前我就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下个周末准备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那天是什么日子?你生日不是还没到吗?”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觉得他有些可怜,还有些感动,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却还记得我的。
所以我决定,帮他过一个生日。
网络上有很多教人烤蛋糕的教程,我挺笨了,研究了几次依旧不会,最后只能求助向阳。我站在楼梯间,还没来得及按门铃门便拉开了——冉书瑶穿着抹胸裙和小坎肩,踩着细高跟瞪了我一眼,对我做了个“贱人”的嘴型,踢踏踢踏下楼了。
我看着她一扭一扭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向阳站在门内,气呼呼的:“妈的你去死吧,不要回来了!”
“她去哪里?”我忽然想起傅亚斯对我说过的话,小心翼翼道,“之前有人和我说,他看到冉书瑶和一些不是很正经的人混在一块,你叫她小心点吧!”
“她疯了!想做明星想疯了!我不想说她了,这个人无可救药!让她去死吧!”他瞄了一眼我抱着的东西,“姐你这是做什么?找我有事?”
“哦,我朋友生日,我想麻烦你教我做个蛋糕。”
“那个御姐吗?”他指的是周舟。
“不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是傅亚斯,就是之前经常来找我的那个人。”
“那个人?”向阳突然沉下脸,“他那么对你,你还给他做蛋糕!”
我下意识为他辩驳:“不是,最近他发生了一些事,情绪不大好,我……”
我没把话说完,向阳已经甩上了门。
我有些茫然,但最终将他的行为理解成了他关心我,无法认同我给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烤蛋糕这种行为,所以我也没多想,转身回家。
如果在那一刻我发现了向阳的不寻常会怎样?
我想,那些后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不是这一天,也会是那一天。
谁也不能阻止一颗炸弹的爆炸,压抑得太久,你阻止它毁灭世界,也不能阻止它将自己引爆。
蛋糕终究还是没烤成,我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的食材准备给他做一顿大餐。他到来的时候显然没想到我会给他过生日,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简单地吃个面或粥,烧个小排骨已经算是大手笔。
他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最后对我说:“我来吧夏昕,你去坐吧!”
“怎么可以,是我要给你过生日!”
他没说话,固执抢过我手中的刀和萝卜,认真地切起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睛有点红。我终究还是没和他抢主厨的位置,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在我们分开之前,傅亚斯是不会做饭的,而今他娴熟地将切着配菜,将鸡肉洗净,加入姜葱翻炒后加水,加了萝卜、蜜枣和枸杞在锅中炖。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看起来很熟练嘛。”
“都是在菜谱上学来的,很少做饭,一个人吃没意思。”
那种心酸的感觉又来了,好在傅亚斯及时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对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夏昕,还有料酒吗?我想做可乐鸡翅!”
“噢,我下去买。”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买鸡翅或者那天傅亚斯没想过做可乐鸡翅,更或者家里的料酒没有用完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敢再想,那就像一个可怕的深渊,你站在边上都觉得胆战心惊,更别说伸出一只脚。
那时是傍晚,天已经全黑,路灯还没亮,周遭灰蒙蒙,像被罩上一个黑色的密不透风的罩子。我穿着拖鞋,踩着台阶慢慢往下。
在这片漫无止境的幽暗里,我看见了向阳,他拿着一把类似钳子的东西,蹲在傅亚斯的机车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风带着丝丝的冷意,我喊了一声“向阳”。
路灯恰好在这时亮起来,向阳依旧保持着下蹲的姿势,脸上有汗,还有无法溶解的恐惧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