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在《都市周报》安顿了下来,偶尔回想起在《今报》的岁月,我也极少有情绪波动,离开那里了,那里的一切便与我无关,至于曾经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很喜欢新工作,就像你捡了一块丑陋巨大的石头,剖开来里面竟是美玉那般欣喜。
在我渐渐适应了这边的工作后,我接到了柯姐的电话,她告诉我,她也离开了《今报》。我还以为她和我开玩笑,说柯姐你别闹了,你在那边工作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是啊,我是在那里工作好几年,跟着老陈混了将近十年。以前我总觉得他是糊涂了一点,功利了一点,人品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我错了。”
柯姐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但我想她肯定很难过,离开了工作将近十年的岗位,没有几个人能有好心情。她只简单地和我说自己的组长之位被小优取代,至于是因为什么她也没有和我细讲,只是说不想提了。但傻瓜都猜得出,肯定是小优背后对她做了什么。
辞职之后柯姐说不上班了,决定在家相夫教子。她的家庭条件不错,一直在报社工作是因为她热爱这份工作。
“我不像你,夏昕。我已经三十多了,又有家庭,也没法像你们一样到处奔波跑新闻。其实两年前报社招新我就想过再做几年就不做了,把你们带出来后我就退了,可惜啊,你在我这里还没学到什么东西,对你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柯姐,你别这么说,你是我的老师,是你把我带进这一行,我跟着你采访、写作、编排,我很笨,老写不好稿子,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还总鼓励我。如果没有你,我早放弃了,我一直很感激你!真的!”
我的鼻腔有些酸涩,还想再说什么,柯姐却说好了好了,别说了,然后挂了电话。
她声音有些哑,带着淡淡的惆怅。
我闭上眼,想起刚进《今报》那会,我和小优跟着柯姐出去跑新闻,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得不行,吵得柯姐头昏脑涨,恨不得将我们推下车。那个时候,小优笑得多可爱,酒窝里装满了阳光。
但现在,有的只是毒汁。
我抬起手,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
大概是五天之后吧,我见到了小优,那天市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父母在外打工的男孩因为在祖母那里拿不到钱上网,一怒之下杀了祖母,然后纵火烧尸。那一天,几乎这个城市的所有电视、电台、报纸的记者都赶来了,破旧阴暗的小巷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在那片还飘着黑烟的灰烬上,我看到了小优,她拿着一支pcm-d50录音笔,身边还跟着一个助手模样的女孩,帮她提着包包。
我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举手投足都带着大牌记者的风范。
和我一起挤在队伍后的同行告诉我,现在小优是《今报》的头牌记者,机会每天的头条都是出自她的手下,年纪轻轻,已混得风生水起,但听说她手段恶毒,逼走了不少老人,真可怕。
我笑笑,没有评价。
这大概是我和小优的最后一次见面,再后来,听说她过得越来越好。
我没有再去刻意打听她的消息,但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背景完全靠着自己不择手段一心想往上爬野心勃勃甚至甘愿被潜规则,大多都步步高升。但高处不胜寒,有人会从高处被拉下,有人站得稳妥俯视众人但噩梦缠身,可她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她不再是我的朋友,往后是风光是落魄都与我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