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
因为在图书馆,所以林朝阳接连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我也不知道。直到我走出图书馆翻出手机时距离她找我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我按了回拨刚接通便是林朝阳中气十足的声音。
“夏昕,你怎么一直没有接电话?刚刚你爸爸来了!带了好多好多特产给我们吃……”
我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在林朝阳“喂”了好几声之后我才听到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那他现在呢?你帮我稳住他,我马上就回去。”
“你说谈叔叔呀……”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听清,我知道整个学校的人都在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在学校里狂奔着。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强烈的念想:一定不能让他们见面,一定不能让他们见面!
我像龙卷风一样跑到宿舍时,宿舍里除了正准备去洗澡的周舟就剩下正在对着一堆我所熟悉的特产胡吃海喝的林朝阳,还有坐在电脑前视频的季柯然。她见我进来,突然站了起来把放在她桌子上的特产扔到我面前:“谈夏昕,把这些破东西拿回去!我不需要你们的东西!”
“我爸呢?”我懒得与她计较,直接问,“我爸去哪里了?”
季柯然今天的表现异常激动:“我怎么知道你爸去哪里?爸爸是你的又不是我的,关我屁事!有爸爸了不起啊?只有你一个人有爸爸吗?”
我理都不想理这只疯狗,问林朝阳,回答我的却是林朝阳嘴巴里塞满了食物无法说话而发出的“呜呜呜”声。我已经顾不得了,将目光投向了周舟。我们还在不露山不露水地冷战,可这一刻我顾不得那么多。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谈叔叔说要去系办送一些特产给老师们,我让他等你回来一起去或者我们和他一起去,但是他说不想麻烦,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周舟放下手中的毛巾,走向我,“夏昕,你在害怕什么?”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撕扯着头发,烦躁得不行。周舟走过来按住我的手,“夏昕,你别这样,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帮你。”
“你根本不懂,你怎么帮我!”我的眼中弥漫着水雾,周舟的脸在我面前不甚清晰,“周舟,谁都帮不了我的。”
“无论什么事,都一定有挽回的余地。”
周舟的话一下子就把我点醒,我从地上窜了起来,朝门外奔去。周舟还在后面吼着:“夏昕,你去哪里?”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飞快地朝系办奔去,我此时所期望的是张诗诗不在办公室,或者他还找不到系办的位置,更或者是他找错了办公室找错了人。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拼命地往前跑着,这短短的一段路接连撞到了好几个人。甚至有脾气不好者指着我的后背大骂:“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呀!”
暮色仿佛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校园都笼住,所有的光亮在这一瞬间都死去,深幽的走廊就像一个无底洞。
我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那个唯一还亮着灯光的窗口,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没有去敲门,因为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张诗诗纤细的影子倒映在窗上。我站在窗口朝里望,她的书桌上摆着两个大袋子,上面的logo和二十分钟前我在宿舍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信息来自谈老师:夏昕,我先回去了,你在学校里要和同学老师们好好相处。
月光像冰一样照在我脚下,我整个人像泡在深海中一般,无法动弹。
我如行尸走肉般走出了行政楼,天空不知道在何时下起了雨,地面上的小坑已经积了不少的水。雨滴打在浑浊的水坑里,溅起了泡沫。
来往的行人匆匆,还有在雨中漫步嬉戏的,我走在雨中,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污水里。我没有爬起来,就那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我不知道周舟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更不知道她冷眼旁观了多久,当她将我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我身上已经都湿透了。
她用外套把我包裹了起来,扯着我就往宿舍里走。我用力地挣开了她:“你放开我。”
“你这个疯子,现在还要闹什么小脾气!”
“我没有闹小脾气,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周舟手中的伞被风吹倒在地,她冷冷地看着我,那些尖锐的话语就像一个个巴掌一样狠狠地往我脸上招呼:“你总是说我不能理解你?那你又试过让我们去理解吗?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谈夏昕,有的时候你得承认,世界上并非每个人都是你的父母,可以毫无保留地爱着你,宠着你,任你为所欲为。”
“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爸爸有了外遇,外遇的对象是他的学生,气得我妈妈自杀!”我对着她吼,丝毫不顾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着我们,“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反对你和路放在一起了吧!”
雨越来越大,将她的影子打得支离破碎,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拾起地上的伞,朝我走来。
“对不起。”我听见她说,“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过去,但是夏昕,我是真的爱路放,不以任何物质思想为转移。”
周舟一身白衣都被溅上了泥污,我没有再挣扎,任由她牵着我一步步朝宿舍走去。我攥紧了她的手,像在汲取最后的温度。
“你不是一直说我和张诗诗不对头吗?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她就是我爸以前的学生,他外遇的对象。而在一两个小时前,他们还见了面,就在张诗诗的办公室,他带来的特产还放在她的桌面上。我保证他们见面了!他们一定见面了!他们会不会再复合?你说呢?周舟!周舟!”
周舟顿住了脚步,目光就像火花一样要把我融化,“你想说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她澄澈的眼睛。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听到我自己颤颤巍巍地开口,“周舟,你帮我,我知道你肯定可以帮我的。”
朦胧的烟雨把世界幻化成一场梦境,一切都是虚幻迷离。
“夏昕,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是。”
“好,那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