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参加了一次同学会。
我其实并不热衷参加这些节目,且初中时我和班里的同学处得不好,除了彭西南,几乎都没有联系。
我正在冥思苦想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去参加这次同学会,谈宁老师已经开口发话了:“去参加吧,你已经在家里窝了半个月,一年都没有回来,差不多是应该出门和同学们聚一聚。”
我想告诉他那些同学可能压根就不想看到我,来我家作客的彭西南却一下子就猜透了我的想法,断了我的后路:“大家都在念着你,你不去就不好了吧!”
我恶狠狠地瞪着彭西南,而他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和他的谈老师专心对弈。
同学聚会是定在除夕夜,这让本来大力支持我去参加的父母有了很大的意见:“除夕夜不是就应该在家里守岁,还出去闹腾什么。”
我趁机问:“要不我就不去了?”
这次吹胡子瞪眼的是师母:“你答应了人家了,怎么可以不去,去去去,换衣服,西南早早就打电话过来了,说过来接你。”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彭西南已经到了,他穿了一身我从未见过的衣衫,黑色的西装外套,毛线衫加上牛仔裤,混搭起来倒是人模人样。我蹲在玄关处穿鞋子,他走近时我才发现他今天还喷了香水。
“骚包。”我小声地骂了他一句,他却笑得特别喜庆:“哪像你,大过年的还灰头土脸。”我抬起腿踢了他一脚,还没有碰到他就开始大呼小叫:“老师,师母,谈夏昕打人。”
我感觉我们像是回到从前:活泼快乐,没有间隙。
同学聚会无非是吃饭唱k,在钱柜的总统大包厢里,我看着满满的一屋子老同学有些犯怵,彭西南拉着我突出重围给我找了一个好位置,刚坐下同学们就开始起哄。
“彭西南,你和谈夏昕感情还真是好,两人在一起有五六年了吧?”
“是呀,班里就是你们这一对最稳定了!”
在各种玩笑声中彭西南还是淡定无比,坐如钟,对于别人的调侃也不反驳,只是一笑而过。我没有彭西南的好风度,我当场就打断了他们:“谁说我和彭西南是一对?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的严肃让整个包厢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但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大家又开始拿别的同学开涮了。只有坐在我身边的彭西南,即使灯光幽暗,我依旧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阴沉的脸色。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漂亮的指甲刮着桌子的磨砂玻璃,他问我:“夏昕,你非得这样吗?”
我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发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西南,我说了,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没有再说话,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站了起来,朝那些扎成一堆在玩游戏的同学走去,加入了他们。我看着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彭西南,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人多了玩开了最后总会闹出几件事来,我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彭西南和一群大叫着“接吻接吻接吻”的老同学,还是不能进入状态。有女孩子掩着嘴笑:“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彭西南输了,选择大冒险,大冒险就是亲我们谈老师的宝贝女儿。”
这些人都已经闹疯了,彭西南看样子也喝了不少酒,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脸,我在想我要踹他一脚让他清醒还是梗着脖子让他亲一口,反正不就是游戏。我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出答案来,彭西南却突然停住了,他抓了抓头:“我还是接受惩罚吧,我想起谈老师我就害怕,亲不下去啊!”
大家又笑又闹,接受了惩罚的彭西南一口气干掉三瓶啤酒后就再也忍不住朝洗手间奔去了。这一去,便是半个小时。他的手机不停地在桌面上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季柯然。
看着在包厢里卧倒一大片的男男女女,我有些怀疑彭西南上完厕所后是不是也卧倒在外面的哪个角落。我在洗手间门口的走廊,大厅连同包厢的走廊找了好久,甚至连大门口也去找了,都没有看见彭西南,我索性站在走廊外等着。
走廊上有大片的落地窗,此时漫天的烟花连同夜色一起镶嵌在了这透明的玻璃上,让人恨不得伸出手去将这寂寞的风景都藏进口袋里。幸好此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否则我可能真的伸出了手。
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傅亚斯”三个字,任它响了一会才按下通话键。果然,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谈夏昕,你是猪呀,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而我这边却吵得不行,同一句话我说了三次他才听得清我到底在说什么。整个钱柜此时都是整齐划一的倒数声,我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掐着他们数到一的时候对着电话大吼一声:“新年快乐。”
在一片欢呼声中,傅亚斯的笑声还是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我的耳里。
“新年快乐。”
“我是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吧!”
“今天并不是很愉快的一天,但是听到你元气十足的声音,我就觉得心情好多了。”他的声音很轻,幽幽地顺着电话线传来:“你说,谈夏昕,这是为什么呢?”
我与落地窗里的那个人对视着,她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很红,嘴角微微上扬。我刚想说话,傅亚斯却用一句简单的话语将我炸得血肉横飞。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丝丝的困惑问我:“谈夏昕,见鬼了,这几天我一直不停地想起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呼吸急促而困难,我捏着手机看着窗外猛然绽放的五光十色,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谈夏昕,我想你了。”
我将那张滚烫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慢慢地笑了起来,而当我转过身时,我看到了彭西南,他面色酡红,眼神不甚清明却悲伤。
他就那样看着我,不发一语,更没有朝我靠近。
我们之间那十来米的距离,此时仿佛有一光年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