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我在傅亚斯的公寓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亦没有来找过我。我每天翻看三次手机,却没有看到一条来自傅亚斯的感谢的或者责骂我将他家捣鼓得一团乱的短信,他仿佛从地球上消失,再无音讯。
期末已至,我也没有再去放过烟花,接踵而来的便是我在大学的第一个寒假。
放假的第二天,我带着一种既期待又不舍的复杂心情和彭西南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直到上了火车我才给谈老师和师母发了短信说我上火车,我并没有告知他们我抵达的时间,而当我下了火车和彭西南走出火车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我一眼就认出来他。
他穿着那件我所熟悉的黑色羽绒服,焦急地站在大门处左右张望,几个月没有见面,似乎又老了一些。当眼神与我对上的那刻,隔着老远我都感觉到他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朝我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我没有对他笑。
我的内心积压了太多的情感,它筑成一道名为冷漠的大坝,将他的爱与疼惜都高高地隔绝开来。看着他慢慢垮下来的笑,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但还是固执地把自己化成了一桶冰水,在这个冰凉的冬夜朝他泼了过去。
彭西南大声地喊着他,扯着我朝他靠近,我低着头用纸巾擦着衣服上在火车上沾到的污秽,躲避开他的目光。
他举起的手又黯然地垂下去。
这个寒假过得极其缓慢。
每天的消遣就是关着门躲在房间里玩游戏,他时不时会敲门进来问我“吃东西吗”“要不要出去逛逛”“爸爸做了鸡蛋面端进来给你吃好不好”,大多时间我都是不耐烦地回一句:“不要不要,别烦我了好不好?”
门轻轻地被关上,脚步声慢慢远去。我像一把利剑,一次次地刺伤他,他流血我会心疼会流血,但下一次我还是毫不留情往他心口扎去。
他一次次朝我靠近,却一次次被我所伤。
整个寒假过去,我和他的关系都没有好转,这些天,我没有主动和他讲过一句话。回校的那一天,他就像个老小孩一样和我怄着气,硬扛着不来送我,偷偷地躲在窗台后面看着妈妈送我出家门。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那视线像一只温柔又无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泪水从眼角沿着脸颊流到了嘴边,又咸又苦。
这种压抑的情绪从我离开家门持续到我回到学校,最后它在大礼堂的门口彻底地爆发了开来。
我拖着行李艰难地前行,却遇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张诗诗与我隔着十米来远,夕阳像河流逶迤地匍匐在她的脚下。
在这个大冷天里,她仅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内里是白衬衫和小领结,踩着小高跟“咚咚咚”地从我身边经过,她的衣角拂过我的手臂,鬼使神差地,我喊住了她。她的面容依旧是镇定和冷漠,在光影交错下,我看见她冷冷地笑了起来:“有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化身成了怪物,很想冲上去,将她这张美丽的面具撕下来,放到嘴巴吧砸吧砸嚼碎后吞咽进肚子里。
压抑了一个寒假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我就像狮子一样对着她咆哮:“你别以为你做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入党申请书,还有之前那些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着她,她波澜不惊地看着我,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我知道都是你,你别以为你总能这样悄无声息,事情总会败露,要是把我逼急了,我给你来个鱼死网破。”
“张诗诗,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事情吗?你说如果全校的人知道了你会怎么样?你说如果你的男朋友知道了,会怎么样?”
看着那张瞬间苍白的面孔,我突然就有了报复的快感。她咬着唇盯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毒蛇猛兽一样,就连手指也微微地颤抖,她咬牙切齿地问我:“你敢!”
“那你看我敢不敢!”我说,“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纠葛,你只要以后别再死咬着我不放,我就不会主动去找你麻烦!大家就当普通的师生,或者干脆当陌生人更好!”
说完,我不理会她,拖着我的行李往宿舍楼里走去。她没有追上来,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下唇泛着鲜艳的红,血满满地将她的嘴唇染成了妖艳的红色。她盯着我,眼中除了惧之外,更多的是阴森森的恨。
我撇开脸,不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