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夏听到秦曌的问话只觉得讽刺,如果要说谁最没有资格问这句话,那么无疑是眼前这个女人,她生了自己,可是却将自己视作累赘。她与叶云华不一样,虽说叶云华做得绝情,但是能给孩子的都给孩子了,可是她呢?自己不过是她图一时欢愉的产物,是更为荒唐的存在。
萧祈夜曾经自卑于他的出身,因为他的来源来自于一个男人邪恶的欲望,可是萧祈夜不知道花半夏其实比他还要自卑。因为萧祈夜好歹还有一个母亲,一个能够让他站起来笑着的母亲,而花半夏有的呢?厌恶她的父亲,丢弃她的母亲,就连爷爷,那个对她好的爷爷,不过是因为所谓的预言。
花半夏不知道秦曌这个问话是出于何意,可是作为女儿,她不想让所有人的面上都难堪。花半夏笑着说道:“秦大人,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并非朋友,您问这么私人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呢?”
秦曌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痒,但是他还是说道:“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世。”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该知道。”花半夏笑着说道,“你说你是我的母亲,你十月怀胎生下了我,我应该报答。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无奈之下的抉择,你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我对于你而言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累赘。”
秦曌听到这话只觉得心火难耐,累赘,当年留下这个孩子,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这个孩子竟然认为她是将她视作累赘。秦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利害。秦曌看着花半夏,这个孩子,她才不过十五岁,甚至还没有到十六岁,可是自己呢?秦曌只觉得呼吸困难,她当时怀她的时候已经三十五岁了,就算她现在外表看着依旧年轻,但是她也已经五十岁了。
她秦曌做到了位及人臣,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念着她的小女孩。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啊,是与她骨肉相连十个月的孩子啊。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甚至感到了孩子的滔天恨意。
秦曌看着花半夏,她的眼中充满了不解:“你知道么,军部督察使虽说与司法法官平级,可实际上是降职。”
“那又如何?”花半夏说道,“您是桓国的督察使,与我明国无任何关系。”
秦曌听到这话笑出声来,声音竟然带着一丝哭腔:“那你知道么,我为什么来这里?”
“桓国虽说表面强大,但是内里还是存在缺陷的,百年来你们占据了昭朝留下的丰厚财产,但是实际上你们并没有彻底解决昭朝留下来的遗留问题。过多的财富倾斜到了少数人手上,可是你们却无法再进行合理的分配,过量的生产品又无法为你们带来足够的经济消息,倾销,再与我国互市,能解燃眉之急。”花半夏吐出了最为绝情的话,“秦大人,请您认清您的身份,国家永远是在个人前面。这不是家天下的时代,所以不要在该理智的时候谈及亲情,那样只会造成更为可笑的结果。”
秦曌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困难了:“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出现在花家门口的时候是寒冬,您在这片土地上生下了我,随后您走了,没有留下一个交代,交给了爷爷一个难题。我不过是一个母不详的产物,对于您的遗弃,我该是报以感谢还是该说旁的。”花半夏反问道,“您或许想要用叶云华当作挡箭牌,可是叶云华为她的孩子考虑好了一切,而且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她活了下来被当成商品再一次贩卖,可是您不是,您有着决定的权力。”
秦曌喘息了半晌,最后才说道:“你恨我?”
“恨这个词太过奢侈了,大人。”花半夏说着从腰间取出了匕首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但是有些东西确实是要还的。”
花半夏说着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生育之恩,割肉可还,不是么?”
秦曌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扎了一刀,她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喉咙,最后她喘着粗气说道:“我怀你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好,五个月的时候,医生就和我说,我有落胎的可能,可是那些苦汁子我还是往下咽下去了,因为我要生下你。你知道么,怀孕的时候,人会浮肿,腿会抽筋,孕吐那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那些难熬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番话若是在旁人耳朵听到,或许会感动,甚至是指责花半夏不知感恩,可是花半夏却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有这么丰富的情感。怀孕有多痛苦,花半夏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怀孕的时候,心惊胆战,时不时地会梦见自己的孩子没了,当感受到孩子的胎心的时候,她才会放心下来,因为它正在健康地成长着。当它死的时候,花半夏早就知道自己也已经死了。花半夏可实在是想不出来能把她扔在花家门口的女人,真的对她有些许温情么?
花半夏笑着看着秦曌说道:“看来这一刀是不够的,要不然再来一刀?”
秦曌忍无可忍:“你就不怕我们与晋国交易,帮助他们来攻打你们?”
“昭朝留了不少宝贝,其中就有四国的地形图,我知道你们也把它摸透了,可是大人,我不怕打仗啊,可是你要想想你们的损失。战争,你们政府有钱么,掌控着桓国经济的几个大家族会愿意掏钱么?四国就算是一统面积和人口也十分有限,你们愿意因小失大么?”
秦曌张了张嘴,她看着花半夏,花半夏笑着说道:“我作为继承人,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的继承人啊,大人。”
秦曌还想说什么,花半夏又对自己下了两刀:“大人,三刀见骨,如此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尽了,可以谈正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