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需要几个步骤呢?只要三个步骤,第一步,组织兵马,第二步,大厦将倾,第三步,那便是借势而为。花半夏如今正好有这三个步骤,只不过这第三个步骤还需要在等待,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期。
不过这个时机并没有让花半夏等待太久,那个机会很快到了。花半夏曾经计划过与晋国合盟攻打夏国,这一提议并没有被搁置,反倒是很快被提上了,三千火炮兵的实力让宛国信心百倍,夏国本就孱弱,再加上花半夏之前对船只进行了很好的改良,比之以前的速度更快,防御也加固了好几层,坚船利炮便是最好的证明。
林苏两家精锐尽出,谁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这是一场必赢的战争,这一场战争可以让林苏得到无上的荣光。大军整装待发,可是剩下来的不过是无辜百姓的哀嚎,其中有稚子的啼哭,妇人的无奈,垂垂老矣的农夫不得不再一次背起了藩篱。
花半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坐在轮椅上的花秉钧看着这一幕问道:“终究还是发生了,后悔么?”
“执行者又不是我,我后悔什么?”花半夏咬着牙反问道,“倒是父亲,自从受伤之后,您的心越来越软了呢?”
“我睡着的时候,其实我想了很多,我想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最后还是明白了。”花秉钧说道,“这一切都来源于我审理的第一个案子。”
花秉钧对花半夏缓缓说起了他的事情,他记得他第一个案子便是一个农妇用锄头砸死了一个小孩,只因为那个小孩偷吃了她的黑粮馍馍,那是她最后一个黑粮馍馍了,她还有两岁的孩子要抚养,没有那个馍馍她也会死,可是那个孩子也很饿,他死的时候他的嘴巴都是闭着的。
当时的年情很不好,根本没有什么粮食,萧呈元为了不让流民出去,用了大量的军队驻守荒城,让一切都看起来是和平的景象。粮食呢?粮食被贪了,到了下头连一个谷壳都没有。
花秉钧说完这事便笑着可是流下泪来:“论情,我不敢判死刑,可是论法,我该秉公执政,多可笑啊,那个妇人生平第一次吃到肉竟然是在死前,她竟然对我说这是值得了。”
花半夏没有想到花秉钧还有这样的过往,花半夏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舌头说道:“她的孩子呢?”
“被我收养了,当作仆人,至少跟着我还有一口饭吃。”花秉钧说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所以我不懂啊,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就是当年最让花秉钧困惑的地方,只是一口饭而已,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不给他们饭,那些银两绸缎真的比认命还要重要么?
花半夏也答不上来,是因为命么,可是人命不该如此卑贱啊。生命是属于大自然最伟大的奇迹,可是却如此残忍。花半夏又一次听到花秉钧说道:“我希望你记住,那不是皇宫,那是正法殿。”
花半夏看着花秉钧,她的父亲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眼中带着泪水,他看着皇宫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恨意:“那是属于叶氏女帝的荣光,那曾经赋予过我们自由的权利,它一日叫皇宫,一日就是我花家的耻辱。”
“是,父亲。”花半夏蹲下了身子看着花秉钧,“我不会让您失望了,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会一一拿回来,帝国荣光,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我会统统都拿回来。至于苛捐杂税,世家贵族,让他们下地狱吧。”
“不要说,去做,我已经损失了两个女儿了,我不想再失败了。”花秉钧抚摸着花半夏的头道。
“好!”
花秉钧看着花半夏,这个女儿长得最像父亲,可是他的眼睛却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人临末世,诸神皆亡,神女遗泽,诞育新王,是药非药,刮骨疗疮,血肉为祭,三世涅槃,一元开世,恭迎吾凰。
花秉钧抓着花半夏:“毁了他们。”
“是!”
仿佛是注定的结局,大军拔营征伐夏国之际,天空再一次出现了异象,又一次的彗星袭日,伴随而来的是蝗灾与绵延数月的大雨。这三年来,就算有屯粮,也挨不过今年,更何况这些世家大族都将那些粮食私自贪墨,民间根本就是没有粮食的。
当萧宸缘思索再三准备赈灾的时候,他打开了国库,国库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两白银。萧宸缘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而最要命的事情是,大军的粮草也断了。
如果粮草不能及时供应上,那么大军就会被困死在夏国,什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晋国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只能说恰恰相反,只会更糟。八大柱国本就不需要交粮,可是大军拔营的粮草却要皇家出,寅吃卯粮本就是皇族的习惯,这下子更不够用了。
军队发生哗变,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罢了,萧宸缘只觉得骨头都被冰块替代了,他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陷入这样捉襟见肘的地步。花亦萱看着在她面前急得团团转的萧宸缘笑出声来:“总算发现宛国就是一个破房子,没有我花家做裱糊匠,你们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了。”
花亦萱早就知道宛国只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如果没有姐姐的运筹帷幄,在萧呈元的时候,这宛国就该倒了。
萧宸缘瞪了花亦萱一眼,他扬起手来,可是看到了花亦萱那尖下巴和已经隆起一点的小腹最后叹了一口气:“你要恨就恨吧,我自己能做好。”
花亦萱摸了摸自家的肚子冷笑了几声:“真是可笑,好似一切都是我花家逼你一样,萧宸缘,你放心,你会很惨,但是我会活得很好。”
萧宸缘看着双目血红的花亦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至少将手放在了花亦萱的头上叹息道:“睡吧,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