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47

    这个世界上有不计其数的角落,大大小小,囊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秘密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而有些,只能随着时光的洪流,永远的淹没在尘土里。
    有那么一个隔世般安逸和平的小村落,当相夫光子不远万里抵达,并如愿见到了两副熟悉的脸孔时,他们正在门口,和乐融融的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梳头发,为了给孩子扎几个辫子而展开温馨的争论。
    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容,那样淳朴,那样和善,在朝阳灿烂的映照下,整幅画面美不胜收,相夫光子一时看得痴了,竟忘记周遭,唯有笑容蔓延上眉梢眼角。
    她慢慢走近,在院子的矮墙外面驻足,她觉得自己又到了一处梦境港湾,不同的是,这回,梦里只有温暖。
    他们抬头看她的瞬间,相夫光子眼眶里的泪水险些滑脱,憋在喉咙里的“爸爸妈妈”,差点就这么脱口而出。
    她的笑容悲凉而美好,气色一点点憔悴下去,院门口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这让农户家的女主人很是惊奇,妇人热心的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姑娘,你脸色不太好,都流汗了,拿这个擦擦吧。”
    相夫光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里打转的泪,被她及时用毛巾堵回眼睛。
    “是不是赶路赶累了?进屋喝口水吧!”
    妇人和善的笑着,她穿着最素朴但也是最美丽的农家服饰,有些苍老,也有些驼背,可相夫光子就是舍不得把眼睛从她的身上挪开。
    “是啊,这外面太阳挺大的,你可能是中暑了,进来休息一会吧!”那个形容消瘦的男人,脸上挂满憨厚忠实的笑,他接过妻子手中的毛巾,悉心关怀的要她去屋子里休息,农活有他来做,随后,又乐善好施的引领陌生女子进院。
    是啊,于他们来说,如今的相夫光子,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是个偶尔途经这里,赶路赶累了需要帮忙的路人,今天之后,或许就再无机会相见的芸芸众生之一。
    男主人和女主人依次对这名陌生人表示关切,用着相夫光子最是熟悉的面容和声音,谁也无法体会她当时的感觉,那种即便想再被骂一次,也永无机会的酸楚和怅然。
    院里有两座小屋,其中一座用来当粮库,另一座是三口之家的舒适小窝,非常朴实平凡的家具陈设,和印象中原来的那个家大不相同,明明称得起“寒酸”二字,在夫妻二人的脸上,光子却只读得到对生命的热忱,和对生活的满足。
    小女孩跑动在院子里,和鸡鸭猫狗追逐玩闹,笑声飘满内外,偶尔夹杂着母亲关怀的嘱咐和笑语,光子静静的看着他们,咸湿的液体,一点点融进手中杯清凉的泉水中,她幻想,自己是那个安静不下来的孩子,正在接受面前妇人取之不尽的母爱。不多会儿,男主人也拿着一只刚扎好的风筝走上来,小女孩笑得像朵花,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要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去稻田里放风筝,一家人笑成一团,没有争吵,没有埋怨,没有为物质和金钱而萌生的困顿和哀愁,没有相夫光子躲避了一生,也无法在最后一刻完全遗忘的辛酸。
    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杯清水喝了整整一天,就那样望着他们,望着这幅,自己无法拥有的幸福图画,伤感的是,画中的人,明明是她的爸爸妈妈,明明是她渴求了一生,终究也没能等来回眸暖笑的家人。
    夕阳西下,她呆了一天,却要换来永恒的别离。
    “谢谢你们的招待……爸……不,是……叔叔,阿姨。”
    她逆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被夕阳照到温暖无比的面容,而他们,洒满了余晖的视野中,根本看不到相夫光子脸上淌过的清泪。
    在这个遥远的地方,有着她最熟悉的,最无法遗忘的爱。尽管曾经,他们承载了那么那么多的恨跟不快。
    “姐姐再见!”
    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仰着头对红发姐姐眨动双眼,那么天真无邪,不知苦寒,想必,今后的人生里,也会因为有这样的爸爸妈妈而幸福一世吧。
    光子看了看她,还是没忍住内心的疑问:“叔叔阿姨,这个孩子……”
    “这孩子,是我们捡来的。”夫妇二人并不避讳的告诉这名路人姑娘,甚至当着孩子的面,也坦坦荡荡:“我们觉得她很亲切,像亲生的一样。”
    他们爱护这个孩子,怜惜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并未因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在了而有任何的孤单和委屈,大概在她眼中,是不是亲生的根本不重要,因为待自己最好的家人,就在身边,会陪伴她一天天的长大。
    这些言语和画面,让相夫光子在止不住的笑意中,撕裂了腑脏,那种疼,像在伤口里同时放上酸醋和药粉,一面觉得酸疼难忍,一面又觉得温润舒适。
    ——原来……遗忘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而被遗忘的我,也是这样的开心。
    ——爸爸妈妈,你们幸福就好。
    ——我不会说,下辈子我还要当你们的孩子,因为,我没有下辈子了。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们好好“相爱”。
    离开的背影,向着盛满橙光的地方,远去,消失。
    “诶?你不觉得那个女孩很眼熟吗?”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啊……好像在哪见过。”
    当探樱和从容因为寻觅不到光子的下落,而忧心难过时,那抹清淡又不失美丽的身影,出现在烈日最盛的地方,她站在那里,对她们微笑,美好的宛如梦境。
    她们奔跑过去,将她紧紧抱住,当确认这是实体而并非幻影后,喜极而泣。
    “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由着她们宣泄痛快,光子才抬手摸摸两个姑娘的头:“许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我们都好,就因为你不在,好的一点也不纯粹!”比起从容,探樱显然更悲痛,好像在悼念错过了光子这些许的时光,这不可追回的时光。
    “探樱,从容,我被太阳晒的有点头晕,能给我找个阴凉的地方呆呆吗?”相夫光子的声音轻柔而脆弱,就像她如今,除了暖笑再也找不到其他情感的脸孔,苍白却美丽着,不真实似一触即破的泡沫。
    “马车就在外面,我现在去通知风扬大哥和风树他们,探樱,月白,从容,你们驾马车顺着这条密路往回赶,我很快就追上你们!”沙诺和月白随后赶到,见到所有人都竭力找寻的目标就在眼前,立刻提升了几百倍的劲头。
    光子缓缓转向他们,报以感恩一笑:“不必了,我哪都不想去,这儿是琴河吧?我记得琴河有一座小屋,我想去那……”
    说着,说着,连相夫光子自己都不知道,她就这么疲惫的闭上了眼,最后那句呓语般的恳求,也只有距离最近的从容听得到。
    在她脱力的向后倒去时,是从容和探樱护住了她,从容一咬牙,决定依从光子的意思。
    “可是,回到光域,才是她最希望的事情吧。”月白还是搞不懂这位少主的心思,可他明白,探樱的决定不会有错:“探樱,你说呢?”
    探樱愁肠百转,最后也赞成了从容的意见:“现在光子身体虚弱,不能用涡流,也不适宜旅途颠簸,既然她想去琴河小屋,我们就顺从她的意思。只不过,那小屋在哪?”
    “我知道,跟我来吧。”在通知更多的人之前,沙诺决定先完成这项任务。
    从容知道,这个表面看上去冷静自若的小子,内心也着急得很,于是,便试着用意念知会众人,想不到,受阻依然,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诡异力量挡回了一样。
    琴河畔的小木屋,是曾经令她起死回生的地方,也是她与最爱之人缘分萌芽的场所,她亲自把门推开,看着里面一成不变的摆设,落着浅浅尘埃的地面,忽然绽出一抹忧伤的淡笑。
    从容探樱七手八脚的从旁边溪流里打来清水,又把屋中现成的抹布浸湿了,将桌椅床榻擦个干干净净,正要把地面也清理一下时,光子坐到木板床上,出声说:“探樱,能帮我找条被子吗?”
    探樱方意识到,床上什么都没有,这哪里适合病人养病?三下五除二丢开扫把和抹布,她抓着月白的手一路狂奔出去,势必要尽快买来被褥和枕头。
    看着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光子觉得好幸福。
    “好了,我现在去通知他们。”
    “等等,沙诺。”她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人,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我有事,想拜托你和从容。”
    沙诺于是静静的坐到椅子上,从容也眼圈发红,聚精会神的等候光子的交代。
    相夫光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玻璃瓶,里面有近乎盛满的鲜红液体。从容一见就觉得不妙,可她不敢问,生怕结局真如料想中的那般糟糕。
    “这是修罗之血,是我所知道的,唯一可以伤到炎之帝恒的方法,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
    “光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后话,从容没有办法说出来,最不愿得见的一日,终究还是到来了吗?
    “我没有办法,陪伴你们所有人继续走下去了,可我知道,我们的意志和信念,是一体的。记住,要在三天之内找到炎之帝恒,封杀他的神力,这是修罗血的时效……你们……务必……”
    还是可以听见从容的哭泣跟沙诺的叹息,光子明白,她还没有完全死去。拼着所剩不多的力量,她睁开双眼。
    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和紫藤花穗浮动的魅影交织如画,忽来一阵逆风猛雨,将所有的瑰丽抹消殆尽。
    雨打风吹后,花红零落,坠地为尘。
    与各路敌人争斗一生,相夫光子不曾后悔,因为她从不放弃自己的信念,哪怕再苦再难再得不到人们的理解。
    当所有的感情都变成虚幻的美好之后,那么生命就只剩下枯萎和死亡。
    “即便是这样,我仍要感激上天,给过我虚幻而美好的时光,即便一切都是假的。幸福的感觉,我也曾经拥有过。”
    死,灵魂的永灭,成了老天给予她一生中最大的恩赐。
    另有两件附加之事嘱托相告,过后,相夫光子再度步入深度昏迷。
    直到云罗风树和七筇乘着涡流直达木屋,她才猛地惊醒,随后呵斥一声,不许他们靠近。
    在探樱从容的搀扶下,光子艰难起身,她走到涡流入口,两个被呵斥的忘记走出涡流口的人面前,对着当中的那名男子冷笑:“云罗风树,谢谢你为了我专程跑这一趟,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实话……我爱的是帝恒,而不是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光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云罗他来其实是为了……”
    “让我说完!”强撑这口气,她十分凶恶的瞪圆了眼睛:“我爱的是帝恒!主宰这个世间的神!你真的打算为了我贡献出自己的性命吗!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即便如此,我依然要你活着,只要你过得好,爱谁不爱谁,都是你的自由。”眼中有满满的悲伤,却仍极力笑弯眼眸,云罗风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除了那一次,他亲手切断他与她之间的联系。
    抚着胸口粗喘几口气,趁人不备,力量早已用尽的女子奋力一推,把云罗推入到涡流内部,同时使出惊世骇俗的一招“空间死封术”,将涡流生生闭合了。
    风树带着惊诧恐慌的面孔消失在眼前,相夫光子瞬间颓倒在地,连喘息都变得微弱了。
    “光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七筇傻眼了,探樱也跟着绝望的大哭。
    ——风树,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你忘了我,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当我不存在时,你们会过的更幸福。
    云罗风树不知道这是哪里,当他被封死在空间的另一边而寸步难行时。
    他哭了,因为已然料到,隔着的这重阻隔,将让他与她,再无相见之日。
    彼时,她衣肩上的紫藤穗被他的领针刮落,他俯身拾起;彼时,她把紫藤穗做成项坠套上他的脖颈,他安然接受;彼时,她在花园里埋下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他专注凝视;彼时,那棵紫絮飘扬的树摇曳在寒风之中,他泪流难止。
新书推荐: 【西幻】在地下城ghs是否弄错了什么?(nph) 被觊觎的她(废土 np) 亲爱的小孩(母子h) 不及她 我的金主们 乡村美人图 米虫皇妃 重案缉凶 乱序 荒原 (出轨x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