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05

    这里大概是一间印刷厂,宁日潇在门前徘徊已有两日了,她并非不敢进去,而是不想以现在这样的程度去叨扰人家,毕竟,预言碑一角已经在口袋里热的发烫了,没有充足的把握,冒失进去也只会弄巧成拙。
    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长相都很陌生,而读音却出奇的与本空间方形语言相同,为了尽早识得大概,她特地到电子器材的专营店去应聘导购员,当然,第二天她就万分抱歉的辞去了这份“工作”,因为经过一天的接触和学习,她已经从一种名为“电子词典”的商品机器中默记下这个世界里的基本用语。
    只要沟通没有障碍,余下需要掌握的“知识”,赶着干赶着学吧。
    如愿成为这家印刷厂的员工,是在她来此之后的第二天傍晚,老板是个和气的人,见宁日潇文质彬彬,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当即就点头同意了。第二天来上工时,宁日潇还意外得到了“提拔”,被分配到编辑部负责对待印书刊进行校对排版,有女员工窃窃私语说老板是看新人长得漂亮因此格外关照,也有人说新人实力强横所以一来就捡了个轻松活计。
    在国府里工作时,宁日潇对这方面也是颇为了解的,除了不必在厂房里遭受油墨味的侵袭,排版和校对的工作,其实并没轻松到哪里去,对于不绝如缕的窃论,她通通报以一笑,安安静静坐到电子器模样的屏幕前,熟练利落的敲打着盘上按键。
    她的速度比其他同事快,她的效率比其他同事高,才上工首日,便创下令人瞠目的工作记录,老板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连连称赞她,甚至当即就分配了一套员工住所供她使用。宁日潇不卑不亢的接受了,老板眼中的其他东西她一概无视,反正,等确认了轮回钟的下落,她就会离开这里,因此没必要对一些眼见耳闻的东西注视较真。
    也难怪同事们议论不休,她才到岗第一天,就被分到了豪华的宿舍单间,引得女同事们羡慕不已,好几个还热情洋溢的来跟她做自我介绍,满副“以后咱们就跟你混了”的情态。
    宁日潇倒不排斥她们的巴结跟讨好,毕竟什么样的环境下造就什么样的性格,单是小小的印刷厂,看似和平的外表底下就波涛暗涌,为了提升工作的效率,老板把一些不存在竞争因素的内容也强冠上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头衔,为了引导良性竞争也就罢了,可往往没必要争来斗去的事,老板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让员工们去争抢那唯一掉出筐的苹果。
    单间宿舍里日用物品、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看得女同事们眼中冒出花来,宁日潇瞧了瞧双人床旁边的空地,对这些刚刚结识的共事者展颜微笑:“大家不介意的话,进来跟我一起住如何?我一个人初来乍到,怪冷清的。”
    “真的可以吗?!”女同事们辄便露出闪闪发亮的期待目光。
    “当然了,那个角落有空地,我们一起把床搬进来,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真是个好人!”姑娘们喜不自胜的欢呼连连,很快就作鸟兽散去拾掇自己的行礼了。
    宁日潇心满意足的回过身,不料那对她颇为关照的老板正一脸怒色的站在她背后,满副想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的憋屈样,最让宁日潇意外的,是预言碑的那块石角在口袋里反复躁动,如果不是拉链封着,怕是要蹦到地上了,她不声不响的暗中观察老板的穿着,发现他两只裤袋鼓出的形状跟轮回钟的表盘差不多,看来,他是放在身上,打算随时使用的。
    “小宁啊,你说你一个新来的,不知道人心险恶,我之所以只给你分配个人间,是因为我知道你心思单纯,你和那些姑娘在一起,是没好果子吃的!她们会把你啃的连骨头都不剩!”老板把那危险的怒气收敛,转而又覆上满脸的笑容,安抚式的靠近宁日潇。
    宁日潇不留痕迹的倒退,一面淡然自若的说:“不会的,您想多了,她们也就是我这样的年纪,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如果您觉得给我这新人分配单间着实不妥,我这就收拾一下,到她们的寝室里去。”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老板匆忙否认,好像很担心给宁日潇留下吝啬小气的印象。
    再晚一些时,姑娘们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宁日潇的特权房间,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因为她正在遭受其他女同事的炮轰。原来,方才搬床时,只有这个姑娘以生理期到了为由拒绝参与,而另一个同寝室的姑娘则说她上星期才结束每月一次的生理期,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来?她狡辩说自己害了病,结果没人相信。
    宁日潇劝和了几句,总算把女同事们的满腹怒气磨没了。晚间洗漱时,她感到白日里倍受指责委屈不已的姑娘尾随出来,对着她一阵梨花带雨。
    “你怎么了?”宁日潇掏出帕子,递给她擦脸。
    这姑娘生的其貌不扬,但举手投足就是有股柔弱劲儿,叫人忍不住去怜惜,她对宁日潇哭诉,说自己总是被同事排挤,她急需钱回去给老母治病,希望宁日潇能多在老板面前替她美言。宁日潇于心不忍,就一面安抚一面应下了这份嘱托,想着在达成任务之前,帮她个忙也算功德一件。
    第二天,宁日潇去找老板,本来预备了一套说辞,却被其态度骤变的冷冷斥责了一顿,随后,她就被降了级,打发到厂房去做最辛苦的油墨搬运员了。宁日潇并不抗拒这样的结果,毕竟早在昨天,她把姑娘们请入自己的房间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被老板冷待、甚至是辞退的准备,她小心观察着老板今日的装束,发觉他似乎并没把轮回钟揣在裤袋里,正思量如何取得最后的成果时,一阵娇柔讽刺的冷笑飘传过来。
    “哟,既然这么恋恋不舍,昨天干嘛还装清高呢?你早接受了老板,现在也不至于被打发到这儿来做苦力!啧啧,瞧,才搬了没几步,就满头大汗了,我看你啊,还是乖乖辞职吧!”
    别人也就罢了,过来嘲弄她的竟然是前一夜还楚楚可怜央求帮忙的女同事,她见宁日潇落魄了,第一件事不是安慰,也不是躲避,而是嘲笑加鄙视,宁日潇深感人心变化之快,无奈一笑,倒也不放在心上。
    见自己被无视,这姑娘显然面子挂不住了,揪住宁日潇的袖口,将她手中的拎桶强行打掉,彼时的娇柔曼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凶恶满满的训斥:“你可真是个废物!我以为你是一匹黑马,能够带我在这小小的地方混出点名堂,谁知道你这么没用!你到底会不会交际啊?你怎么连老板也敢得罪啊?你还想不想干了?”
    “请不要再耽误我工作的时间,请你让开。”宁日潇不跟她对吵,但她也没有忍气吞声的意思,漠然的瞥了女同事一眼,打算忽略掉她继续“干活”。
    怎知这人忽的就恼羞成怒了,一把将宁日潇推倒,见她差点跌进墨桶里,笑得猖狂得意:“活该!谁叫你答应办不到的事!害我白白期待一场!”
    周遭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却没人肯上前搀扶宁日潇,宁日潇自己慢慢站直了身,走到女同事的面前,毫无惧色的同她对视:“作为一名员工,你不老老实实干活,整天想着找机会往上爬,这也罢了,偏偏自己无能为力,想要拿别人当你的跳板,当这外力不起作用时,你就恼羞成怒……你难道不知道,只有踏踏实实工作才有机会被上级赏识吗?”
    “你敢对我说教?像你这种初来乍到还不会讨好前辈的人!有什么资格……!”挥起的手掌被另一只猛然攥住,女员工回眸一瞪,见是个英气逼人的男子,当即就抽手回去,羞得满面通红:“你是谁啊……”
    “我也是这里的新员工,我觉得,这位姐姐说的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啊!”就算被那英俊的面容搞到一时心乱,可宁日潇在畔,她还是难掩怒气:“亏我把希望放在她身上,结果呢?这也罢了,可她偏偏不会做人!连老板都得罪!我昨天和她走得这么近!她为什么不推开我?现在被老板知道,我和她关系好,不是连累我吗!若真是善良之辈,会忍心连累无辜吗!”
    “那么,她做错了什么?她又为什么去得罪老板呢?”
    “还不是因为老板看上了她而她又不肯屈服!”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更希望的却是让宁日潇饱受难堪:“装什么三贞九烈!像我们这种阶级的工作者,能攀上老板那样的高枝已是莫大的福气!身在福中不知福!简直恶心!”
    “你说老板看上了他?”年轻男人微微睁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扫视了周围一圈。
    “是啊!老板不但当天就聘用了她,还给她安排私人房间!这不都是因为她长得稍微好看一点、被差别对待的结果吗!”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唯有这点,我不能赞同。”一直不想与她计较争论的宁日潇,到了此刻也不得不发话了:“的确,老板一开始给了我非常不错的机会,但之后,我也是依靠自己的实力站稳脚跟的,即便没有几天时间,我也敢保证,比你做得要好。”
    “你说你比我做得好?你才来几天啊?!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喂喂喂,再动粗我可就叫人把你带走啦!”那男人挡了上来,并不许女员工出手伤人,在对方一阵扭打尖叫争吵怒骂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挥手,叫门外的一队护卫进来,把女员工强行压制。
    “区区新人!也敢对我动手!我可是这里的老前辈了!你们放开我!”
    宁日潇并不厌恶这样的一个女人,因为她看得出,这是姑娘倍受压迫多时累积下来的仇怨,她不敢对厉害的人发泄,就只好把新来的、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自己当成出气筒。
    宁日潇不怪她的另一个方面,是因为觉得……这样的人太过悲哀。
    “你刚刚说……老板看上了这姑娘是吗?”
    “是啊!”
    “可是……”年轻男人对着挣扎不休的女员工两手一摊,无辜道:“我并没有看上谁,不要随便给我捏造新闻,我会苦恼的哟。”
    和那张牙舞爪的女同事一样,对于真正老板的突然驾临,宁日潇感到意外,原来,招聘她来的中年男人只是代理管事,在年轻老板不在的日子里习惯了作威作福,见到漂亮的女员工就总想着得些便宜,为人又贪婪,许多员工早已对他满腹意见。
    今次领导归来,各就各位,厂里的秩序如旧,气氛却大大不同了。这年轻的老板生性乐观豁达,对待员工平易近人,不过对待那名疾言厉色的女工,就显得颇为谨慎了,他先是要该女给宁日潇道歉,在遭到女工强烈的反对后,给她两个选择,一是辞职离开,二是把道歉仪式完成了,那女工思前想后,只好忍着委屈跟宁日潇道了歉。
    女工鸡飞蛋打,备受嘲笑,回到寝室的一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进门之后更是如坐针毡,女同事们讥讽她搬石砸脚,丢人现眼,她悲愤之中以泪洗面。
    门被敲响,错开的一条缝中飘入一句轻缓的问候:“我能进来吗?”
    以为宁日潇是又一位老板“宠儿”的同事们即刻炸开了锅,开门以后搬凳子的搬凳子,倒饮料的倒饮料,就差没有跪到地上给她揉肩捶腿了。宁日潇一进来就知道眼下什么情况,可她偏就不动声色,入座后跟女同事们寒暄一番。
    直到有人继续羞辱女工,要她去外面当看门的,宁日潇才在一阵嘲讽的笑声中淡淡开口:“如今真正的老板回来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忽略的好。”
    “小宁,你指什么呀?”
    “这位老板可不同于先前那位,先前那位于公于私,都把大家放在了热锅里,因为他知道,只有小蚂蚁们被烫的乱窜,才不得不为自己的前路而去切断他人的,本是良性竞争的优越氛围,也被恶化成了恶性相斗。”
    听她描述的有板有眼,姑娘们一时来了兴致,纷纷围过来问她怎么看待如今回来的这位帅气老板。
    “如今这位大不一样,他不喜欢勾心斗角,立志要把原先的良性氛围找回来,所以你们大家,想要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他注意到我们啊?”
    “那就要……和平共处。”宁日潇冲着聚拢过来的姑娘们轻轻一道,旋即起身将那萎靡在角落里的女工搀起来,还十分热络的挽过她的胳膊,不但把一屋子人惊得够呛,连当事人自己都错愕不已:“樰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早就在外面认识了,那天,她和我争吵,也只是因为误会,现在我们已经重归于好了,能请各位姐妹,以后多多关照她吗?”
    “你……”名为樰妹的女工一脸的难以置信。
    “樰妹,我可能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你以后要跟大家和睦相处,千万不要学某些人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现在的老板可是真正的印刷厂主人,他最欣赏的员工是脚踏实地认真做事的人,他最不能姑息的也是勾心斗角的行为,尤其是欺软怕硬的那一种……”言外之意,想必有些脑子的人都听得明白,宁日潇把樰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见她流露出一丝感激神色,才放心的弯起了嘴角。
    随后,闲谈主题步入到她“为何要离开”上,随着宁日潇对气氛的拿捏和把握,整间屋子里都洋溢起并不多见的温馨来。
    宁日潇之所以有心情去和女工们做“最后的闲聊”,也只是因为她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仓皇离职的代理老板生怕别人抢走他的私人财产一样,钱款卷了个干净,匆忙中独独遗落了轮回钟,宁日潇也是阴差阳错从年轻老板手中看到的,当时男人正在把玩,吓得她一身冷汗,赶紧过去打招呼。
    “看不出来,你还挺开朗的。”
    大概是那一声招呼音量有些没把控住,宁日潇可把人活活吓了一跳,她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问老板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老板据实以答,宁日潇便顺势提出不情之请,希望可以给她个机会,贡献些劳力,来换取这钟的所有权。
    没想到老板是个万分慷慨的人,直接将钟递给宁日潇:“既然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谢谢你。”宁日潇忽然得这意外之喜,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
    又过了半日,午后最炎热的时段,那年轻男人兴高采烈的来找宁日潇。
    “对了,听他们说你很有文采,那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
    他双眼发亮的掏出本册子,宁日潇还以为是什么拔尖的难题,翻开一看,“嗤”的笑出声来。本子上只有四个小字“浅香怡人”,而要求是,以同样的句式再组出五个来。
    宁日潇细想一下,用他们世界的文字迅速组出“浓香熏人、花香袭人、茶香醒人、酒香醉人、木香宁人”,看得年轻老板一愣接着一愣,过了半会儿,他也俏皮的组出一句叫人听了容易脸红心跳的句子。
    “体香诱人~~如何?”
    “……还、还好……”
    “小宁,问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
    “……”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随便问问……”
    “没有。”
    “那太好了。”
    “啊?”
    “说明我有机会了啊!我今年二十九岁!白羊座!”
    “我……二十七岁,摩羯座。”宁日潇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跟着他的话题走,以往聊天,都是她最具带动性的。
    “认识你很高兴,我叫元夜,请多指教!”
    “其实我的本名叫,宁……”
    印刷厂仓库那年久失修的屋顶,在大雨瓢泼后尤其脆弱,容易坍塌。她还未及道出完整的名字,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断了,轰然巨响爆发在朦胧的雨幕中,不久,从那废墟之下,流淌出艳丽的瑰紫,那独特的色痕转眼间,也被雨水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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