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好聚好散
    最近朝廷上下的重臣们个个精神紧绷，勤政不已，可明明近来华朝一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二来边境安稳，强敌退隐，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
    “陈尚书，你也是兵部的老臣了，看看你呈上来的东西，错漏百出！”李祚一拍桌子，威压四散。
    “殿下饶命，老臣知错。”
    李祚烦躁地一摆手，“去吧，七日之内，改好再给我过目。”
    “殿下。”说话的是当朝太尉萧烈，他同李祚有师徒之情，多年以来，是李祚最尊重的一个人。
    “老师。”李祚忙起身。
    “殿下如今位高权重，老身哪里当得起殿下这一声老师啊。”萧烈如今年过六旬，头发全白，但双目依旧炯炯有神，不输当年风采。
    “老师说笑了。”李祚心知萧烈是在指责自己近来行为，忙赔笑道，“只是这天下初定，正是该整肃朝纲的时候……”
    萧烈斜了他一眼，“这大仗小仗打了近八年，老百姓累了，你放宽税收，改良刑罚，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这很好。可你想过没有，朝廷上下的官员们也都累了，你这般行为，让他们人人自危，于社稷的稳定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孤心中何尝不明白。”李祚皱了皱眉头，“只是学生最近，心头实在是有些郁闷难言。”
    萧烈瞧着他，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道，“瞧你这模样，怕是因了夏侯英那混小子吧？”
    被人戳破心中所想，李祚困窘不已，自家王妃，眼看着就要红杏出墙，公然要给他戴绿帽子，这事儿，换谁谁也受不了。
    萧烈笑道，“你同夏侯英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比牛还倔，你若放低姿态，她不一定能领你的情。你若用强硬的手段，她也是宁死不屈。”
    “老师的意思是？”
    萧烈挑了挑眉，“殿下手握乾坤，这点道理还需老臣明言？”
    有些性子柔软的，吃硬不吃软，有些性子刚强的，吃软不吃硬。但夏侯英同一般女子不同，因出身和地位的不同，自己主意大着呢，那是软硬不吃。
    李祚沉思半晌，“请老师明示。”
    萧烈道，“恕老臣直言，你想要的，她给不了你。她想要的，你给不了她。”
    李祚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夏侯英比他更放得下。
    “孤再想想吧。”如此这般，李祚宿在宫中整整七日才回王府，可惜卧房、书房皆不见某人人影，问下人，“王妃呢？”
    “奴婢不知，王妃已好些天未回府了。”
    李祚气得脸色铁青，“夜不归宿，好，好，好个夏侯英！”
    次日一早，李祚便带着一群随从浩浩荡荡地往城郊军营中去，美其名曰巡查。
    三年的征战期间，夏侯英手中能调遣的兵力足足占了整个华朝的大半。如今，她在军中的威信也甚高，可与太尉萧烈并肩。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训练场上，夏侯英正与人比武，周围围了一圈士兵看热闹。
    李祚漫步寻了一个空隙凑过去一瞧，只见夏侯英手持大刀正与一个持剑的男子战在一处。夏侯英的武艺在华朝不能说最好，但也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与那男子比武，几十招下来，居然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被那男子用手肘砍了一下握刀的右手。夏侯英手一松，那把重达百斤的大刀顿时铛得一声落在地上。
    “好！”夏侯英丝毫没有战败的气馁，而是颇为欣赏地看着男子，“很好！没想要你不但箭术一流，武艺也是如此精湛。”
    不知为何，李祚忽然想到，夏侯英说自己瞧上了一个人，这个人不会是……
    这么一想，李祚凝神去瞧那男子，虽然武艺一流，倒是没有生得虎背熊腰，反而长身玉立，俊眉星目，颇有一股子难言的风流坦荡。李祚脑内顿时警铃大作。
    “将军过奖了。”那男子拱手道，退让一边。
    夏侯英朗声笑道，“我夏侯英愿赌服输，从今儿起，你便任我的贴身右卫。”
    “谢将军！”男子拱手行了一礼，行动间带着一股子天然的贵气。
    这人是谁？华朝贵族子弟中从未听闻有这么一号人物啊？李祚暗自思忖，对身边的心腹易平道，“去调查一下这个人。”
    “是殿下。”
    “咳咳。”李祚干咳了几声。
    夏侯英这才注意到人群后的李祚，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参见殿下。”
    其他人见状，纷纷下跪行礼，“参见殿下。”
    “起来罢。”李祚垂着眼皮瞧了一眼夏侯英，“夏侯英，你跟我进来。”
    “是，殿下。”
    帘子一放下来，夏侯英就没把李祚当做摄政王，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舒适地翘起了二郎腿。
    李祚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在自己这王妃面前，自己向来没什么威严，看来真是自己太宠她了。
    “夏侯大将军，瞧着你近来越发忙了，就连我都难见你一面了。”李祚嘴角微微勾起，略带嘲讽。
    夏侯英略略挑眉，知晓李祚是真的动怒了，放软了几分态度，“军中事务繁忙，前些日子也收了新兵，这不忙着操练么。”
    李祚凝眉瞧着她，慢慢踱步至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弯下腰，靠近了她，唇几乎要挨着她，“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夺了你的帅印，熔了你的大刀，折了你的羽翼，将你关入深宅大院，只做我一个人的女人。”
    李祚的眼中闪着几分狠戾几分疯狂，看着居然有那么几分认真。夏侯英的心在胸腔砰砰地跳动，扬眉浅笑，“李祚，假若你执意如此，就莫怪我与你为敌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祚连笑三声，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苦涩，“好，好，真不愧是我们华朝的神武大将军。”
    夏侯英道，“你我好歹夫妻三年，我只希望好聚好散。”
    “瞧着你是铁了心了？”
    “是。”
    李祚心中宛如钝刀在一刀刀地砍在心坎里，期期艾艾地门痛，让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他恍如站不住似的，坐了下来，缓声道，“和离可以，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李祚笑道，“我要你以及你手中的兵马完全听命于我，要你夏侯家的完全支持。”
    “你想做什么？”
    “等我密令即可。”李祚说完，掀帘走了出去。
    夏侯英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走了几步之后又顿住了，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她的心中没有他，一点，一丝都无。
    李祚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青梅竹马于宫中相伴，年少时一起征战沙场，如今又结成三年夫妻，做尽了夫妻间最亲密的事。谈及和离，她却连一丝不舍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