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

    白色身影悄然掠过。
    孤零零的小屋周围没什么借力点,不过只要注意一下滑溜的冰面,从整个充当杂物间的二楼翻上屋顶并非难事。
    “是洛天啊。”于寂静中突然冒出的声音格外惊悚。
    “哇啊!”阿勃梭鲁使力的后腿一顿,险些从屋檐滑下,“……千柳?”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前这人还冷得全身都蒙在被子里。
    “是我,睡不着。”千柳拍拍身侧位置,“来坐。”
    名为洛天的精灵不假思索,小跑过去缩成一团,而后偷瞄旁边人的侧脸,看到他那只金色左眼漂亮得像是能在漆黑夜色下散发微光。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那抹金光突然转过来,衬托着使千柳身体其他部位形同黑色背景板。
    灰蓝色的刀扇状尾巴微抬,洛天的声音随即响起:“去年,在绿岭市我和黑暗鸦被你一起邀请到家里那次。”
    千柳动弹几下,两只冰凉的手钻到精灵暖和的毛发里,就这么赖上不动了。
    “但你当时看上去并不意外。”
    下意识想要挠脸颊的洛天因为那两只手而作罢,只神情稍显为难,“我认为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然后呢,你也觉得要让我消失吗?”
    也?
    消失?
    洛天不解地看着他,微张的嘴又悄悄闭上,摇了摇头。
    “是吗……那在你看来,这个世界还能撑多久?”
    这是个涉及庞大的问题,比起洛天所知晓的糟糕外界来说,不考虑天气因素的白杨镇算得上非常平静,“撑不住的世界”,那便是连这里都面临沦陷的惨烈境地。
    “我不知道。”
    “最多五个月。”
    千柳平淡说出让洛天怔然的话,他朝着曲起的膝盖上吹一口气后将下巴搁上,一朵白色小花随呼出的气流缓缓飘落。
    那是时拉比特地用一根茎根断裂的枯花变出来的,千柳刚醒那会它贪玩赖在外头,天气一坏立马赶到屋里,因此洛天有幸围观到千柳被撒娇到没辙的珍贵画面。
    “外面很乱吧,很抱歉让你经历这些。”
    闻言,洛天收敛起想到时拉比围着千柳转圈把他惹跳脚而分散的注意力,红色兽瞳不易察觉地肃然起来。
    “千柳,为什么要你来道歉?”
    但是那人对质问充耳不闻,他改为跪姿面向洛天,强势逼近的上半身制造出一片阴影,唯有闪烁的金色如此醒目:“你愿意相信我吗?作为朋友。”
    “回答我!”
    是那个所谓种子的原因?!
    阿勃梭鲁立马做出防守,脖颈却不知何时被一双手钳住限制了动作,冰冷感令人毛骨悚然,此时本该攻击的精灵犹豫一瞬,不慎错过最佳时机。
    同样错过的还有那双手的主人。
    “所以你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千柳忽然后退,离开时无意中揪扯上几缕纯白色的纤长毛发,那过于粗暴的尖锐疼痛让精灵嘴角一咧龇出锋利犬牙,条件反射想追上去咬两口。
    好在洛天忍住了,他心有余悸地捂住疼痛部位,通过不差的夜视能力看清千柳脸上的懊恼,再下瞥,他手上拿着自己偶然捡到的奇怪小石像。
    千柳翻来覆去把蛇形小石像摸一遍,又丢还给一头雾水的洛天,双手揣进口袋边打个哆嗦:“我困了。你屋顶待够了就回房,要是就这么冻死我会嘲笑你的。”
    “诶?说嘲笑好过分。”
    嘴上这么随意抱怨,无法忽视刚才千柳异样的洛天还是内心沉重,可他对此没有任何头绪……等等,这人看着前面往哪走呢?!
    他心里一惊,赶忙出声提醒:“那边是——”
    然而千柳来了个惊喜打滑,在洛天说完前抢先窜下屋檐。
    阿勃梭鲁吓得奔去察看,要不是爪子给力扒住脚下冰面就紧步千柳后尘了。精灵忙不迭地探出脑袋,就见一只手拉住千柳的衣服让他免于抛体运动摔在冷硬地面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是火炎,千柳的同居人。
    洛天选择性无视此人还有名为“火村”的前反派身份。
    底下,千柳抬起一条胳膊看上去是想打招呼,但那救下他的人冷漠一甩,直接把“大型物件”丢进堆积在空地旁侧的一摞厚高雪堆里。
    对怕冷的千柳来说相当于酷刑了吧,好狠。
    阿勃梭鲁在三秒的基础上多心疼了零点五秒,随后看到胡乱爬起的千柳对这边挥舞手臂:“忘了问你,想过没有烦恼的生活吗?”
    “那是不可能的。”
    心灵感应的声音不受阻碍,但千柳就不得不提高嗓门,他语气仓促,听上去想快点结束对话。
    “重来,你想过没有绝望的平淡生活吗?”
    想。
    洛天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这个字传达出去,他好像刚在心里念完,千柳就笑道:
    “我会努力的。”
    等人冲进屋子,阿勃梭鲁静默半晌,叼起石像趴回原位,鼻尖下就是那朵细弱的小白花,渗透进身体的凉意刺激感知力拔高提防着这栋二层小屋的异常情况,以此来消磨辗转难眠的又一晚。
    顶着一身半融化的细碎冰雪,千柳进门就与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打到照面,着装与白天并无二致的火村携精灵们早已等候多时。
    “冷静下来了?”男人问道。
    千柳瞟到他手旁的长刀,白了一眼:“我一直很冷静。”
    “heihei~”谄媚之色不加掩饰的铁螯龙虾迈着小碎步凑近,双钳举高递上一块干净毛巾。
    “谢了。我去洗个澡。”不去管心花怒放的龙虾,千柳接过毛巾草草擦拭裸露在外的皮肤,走出几步后转身,郑重其事地叮嘱道,“不许偷看!”
    除了失望的某硬壳水产,其余都或隐晦或直白地露出“谁会偷看啊”的古怪眼神,黑暗鸦更是用一个大哈欠表明对此事毫无兴趣。
    不过它很快想到另一件事,脑袋一扭和大家齐齐看向卫生间门口。
    果不其然,在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后,一只面相凶恶嘴里骂骂咧咧的大鱼被扔出来,它于半空精准吐出的水柱只攻击到及时关闭的门扉上。
    咔嚓。
    关闭的刹那,朝外面叫嚣“我都不嫌弃你这肥鱼的洗澡水”的千柳还把卫生间门给反锁了。
    面对这么不道德的人,利牙鱼气得几乎要用尾鳍给地板拍出洞来,如果不是它在浴缸里睡得太香怎么可能会被千柳这臭小子得手!
    它余光一扫,停下要破门而入的架势,嘴里发出冷哼。
    你小子就光看着?
    被一条鱼压上头的火村无奈捏了捏眉心:“二楼的卫生间还能用,我带你上去。”一楼能储水的厨房水池和盆具塞不下它。
    不同于和他们从小长大的大狼犬,泉美收服利牙鱼时它就是副成熟大鱼的霸道野蛮姿态,从不跟他们客气,心中只有依顺眼程度排列出的区别罢了。
    顺带一提,千柳永远垫底。
    此时那位增添麻烦还不自觉的顺眼排行榜榜底已将人和鱼统统抛却脑后,独自享受着热水浴。
    “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升腾的雾气惊恐四散,为凭空冒出的细瘦人影留出空间,它的气息太过微弱,倒能起到隐蔽自身存在的作用。
    千柳的嘴角好心情地上扬:“我想想……你指‘没有绝望的平淡生活’这句啊?”
    他偏头去看默认的人影,哪怕眼中清楚映出枝条拧成的躯干,挂在脸上的虚假笑容也稳固不变:“如你所说,我会代替那些精灵掌握世间规则,那么利用‘时空’回到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人影立刻反驳:“您做不到的,一旦和自己碰面——”
    “不是我一个,是要让整个‘世界’回到过去,在正常的时间线改变历史。”
    对方愕然了数秒,激动得语带颤音:“那你也会忘记自己的目的,失去操纵规则的权能!”
    “用敬语。”千柳惬意地舒展双臂搭上浴缸边缘,“反正你每次都会雷打不动地擅自给我送过来。”
    每次?这不是首次产生的想法?他早就实施过并心知肚明吗?
    “这不可能,您要实现别人放弃自己的职责?!”它依然激动,只是谨慎地用上敬语,期望千柳替换掉那令自己难以忍受的决定,“这不是您会做的事!您应该成为最崇高的神明,成为人类的信仰!”
    千柳低头透过水面审视自己被水波切碎的身体,淡淡道:“我不乐意。”
    成为人类的信仰?以黑光的本质岂不是要将人类引领到负面情绪的深渊中去,到时候他又哪里能够脱得了身。
    这个身披人皮的东西充斥着憎恨,以信仰之名行使和负能量一样的毁灭之事。
    “为什么?”
    人影的声音出现失真,就像无数个人在一同质问。
    “为什么?”
    黑光是那样纯粹,他们明明亲眼见证过,这种肮脏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为了可笑的平淡生活委屈自己的欲望,神明怎么可能真的受制于区区人类。
    “为什么?”
    那是毁掉他们的神啊,又想弃他们而去吗。
    千柳侧过身子,下巴枕在手背上漠视人影的五官飞快交叠变幻,平静得犹如观赏一场即将落幕的皮影戏。
    那一张张面孔都很陌生,偶尔闪过一两张眼熟和重复的。
    它们神情各异,绝望,悲伤,愤怒,痛苦,恐惧,嫉妒……
    最后,停留在一张女性的后悔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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