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上班,傍晚才叫来了车子,搬家公司的人正将她的行李往车子上搬,她站在阳台上给傅一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总是没人接听,漫长的“嘟嘟”声不停在她耳边重复。方星岛有些生气,因为傅一已经说好要过来帮忙,电话却不接,她愤愤地挂了电话。
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她低头往楼下一看,两个工人抬着她的书桌,上面的盆栽却没有放好,她正想开口提醒,“砰”的一声,花盆直直地坠落在地上,碎成许多块,花与土壤狼狈地混在一起。
她眼皮一跳,正准备下楼看个究竟,手机却在此时突兀地响起。
是个陌生的号码。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方星岛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父亲过世的那一天。她坐在谭叶舟的车上,也是这样精神恍惚,他与她说话,她一句都听不清,像是有虫子在耳边嗡嗡地低空飞行。
出租车司机将她送到医院门口,报了个数字,她在钱包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有拼凑出合适的金额,索性把钱包扔给司机,头也不回往里冲。司机在后面大声地叫她,可她没有回头。
她横冲直撞地走到手术室门口,却被两个穿蓝衣服的警察拦住。
他们问她:“你是傅一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女朋友。”
“你现在别激动,先坐下,听我说。”
走廊的灯坏了一个,方星岛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警察脸上的表情,她脚步虚浮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还亮着的手术灯,没有办法不激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傅一怎么了?”
“他的手机上只有你的号码,所以我们给你打了电话。他现在情况不大好。”
“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了?”
“你先冷静。”
“我什么时候能够看见他?”
两个警察似乎无奈了,有一个朝走廊深处招了招手,招来一个女警:“小黄你过来,你是女同志,比较好沟通。”
于是方星岛转头看向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警察:“我什么时候能看见傅一?”
女警朝她摊了摊手,终于告诉她一个她一点不想听的消息:“他在手术室里,医生还没出来,不知情况怎么样。”
方星岛脚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还是女警手快地扶住了她:“你要配合一点,不然我们没办法做事。你知道傅一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你认识陆川吗?”
方星岛猛地抬起头,看向女警,手术室上方那盏红色的灯又刺入了眼眸。
她说我认识他,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女警明显松了一口气:“你认识,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无论和他说什么,都撬不开他的嘴。他在傍晚六点十五分的时候闯入博陵大学教师公寓,也就是受害人的家,入室盗窃被发现,和受害人发生了冲突,拿了厨房的水果刀刺伤了受害人,又报了警,自首。”
方星岛问:“我可以见见他吗?”
警察明显有些犹豫,和同事交换了眼神,好一会儿才说:“可以。”
在新洲警局的审讯室里,方星岛见到了陆川——他被反手铐在一张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还有血迹,却没有明显的伤痕。
方星岛眼皮一跳,知道那是傅一的血。
他一直垂着头,听到有人进来他亦是低着头,直到方星岛叫了他的名字:“陆川。”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可很快就看清了是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他,我只是想拿到东西,没有想过要伤害他,对不起。”他喃喃地说着,无论方星岛再问什么,他都只有一句“对不起”的回答。
审讯室只剩下他们两个,方星岛看着陆川脸上面如死灰的表情,突然开口:“是童禹乔吗?”
原先还很平静的人突然激动了起来,手在挣扎间被勒出了深刻的红印:“什么童禹乔?你不要在我面前提童禹乔,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难道不知道我恨她入骨吗?”
若不是他眼睛里盛满了慌乱,她几乎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离开新洲警局的时候,方星岛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见她出来,徐徐地朝她靠近。
车在她面前停下来,方星岛看到童禹乔憔悴的脸,她仓皇地问她:“星岛,陆川说了什么吗?我那天喝醉了,我喝醉了才乱说话,我没想到他会去傅一家偷监控资料。他有没有说出我的名字?”
方星岛看着她骨骼分明的手,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你别碰我,童禹乔,你让我觉得恶心。他除了道歉,唯一说的就是他没钱想去弄点钱花,整件事和谁都无关。现在我也告诉你,自始至终,傅一都没有监控录像,他是吓唬你的。”
童禹乔的脸蓦地变得惨白。
方星岛看着她慢慢地朝车走去,就那么几步路,她却走得跌跌撞撞,还摔了一跤。
方星岛想去扶她,脚刚迈出去又蓦地收回来。她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这个认知让她莫名觉得难过。
童禹乔靠着车门,手握成拳头堵在嘴边,却堵不住她悲怆的哭声。那是方星岛第一次见童禹乔哭得那么伤心。
好像整个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