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方星岛听见傅一说:“我房间里是装了监控,可是没有录像,我只是吓唬她的。因为,她让你难过。就算有,只要你说一句不愿意,我也不会拿出去。”
方星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哭了,他的话又按下她眼泪的开关,让她忍不住想号啕大哭,她用力地抱着傅一,恨不得将自己勒进他的身体里。
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和他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要和他分开。因为或许从此以后,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爱着我。
而那人却不知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又哭了,又一次手忙脚乱,笨拙地哄着:“我没有录像,你放心,没有。我刚刚是骗你的……”
他越劝,她越是流泪。
从前他对她的好,她未曾察觉,而今与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害比起来,他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次日傍晚,方星岛因为身体不适提前下班。
她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果然,童禹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还抱着一摞文件,听到声响微微抬头看她。
方星岛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两人又回到了从前。但仅一秒,她又把自己拉回了这不堪的现实。
伤害这东西啊,越是亲近的人越能做到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你假装不在乎,想要一笑泯恩仇,可你心底知道,这根本忘不掉,忘不了。
她在玄关处停住,童禹乔在她昏沉的光线中慢慢靠近,最后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方星岛没有问她为什么回来,为何回来。因为这里还是她的家,她的许多行李还停放在这,她仍每月交纳房租,这样的问题显得特别不合时宜。
她换好鞋子之后越过她,径直朝房间走去,在她关上房门的前一秒,童禹乔喊了她的名字:“星岛,对不起。”
这句道歉并没有让她释怀,反倒让她觉得可悲。若不是傅一在她办公室说的那一番话,童禹乔永远不会想到来道歉。她想过童禹乔会来道歉,会后悔,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也试想过自己会用最难听的话来嘲讽她,但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并不打算搭理她,童禹乔却几步上前,将自己的身体挤进门与框的缝隙,并且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没有什么好聊的。”这会,方星岛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激动了,她平静地,“要说的,昨天我们都说了。”
童禹乔没有退后,依旧站在哪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你肯定觉得我特别可笑,对吗?昨天对你说了那些话,今天又来摇尾乞怜,你在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可是没关系,星岛,我早就没有了自尊可言,在谭叶舟面前是这样,现在我也不在乎你会怎么看我了。”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离得这么近,方星岛此时才发现,童禹乔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也尖了许多,整个人没有了色彩,笼罩着一层苍白。
她向来不擅长讲道理,吵架时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何况现在面对的是童禹乔,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所以方星岛只是咬着唇,听她讲下去。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星岛。没错,我来求你。我求你放过我,求你让傅一别把监控录像送出去。”
“我妈妈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我爸爸又一直在外面,她不能没有我。所以,星岛,算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曾经姐妹一场,你放过我,好吗?”
“看在我妈妈的份上。”
方星岛以为自己能够漠然地面对,可当童禹乔讲到童妈妈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童妈妈不能没有你,可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要不做出成就,我们依旧会被踢出童宜董事会。星岛,你从小有人庇护,在学校有谭叶舟,在社会有姜老师,你从来不知道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所以,你就自私地伤害我,伤害傅一?”方星岛怒极反笑,“童禹乔,乔乔,说来说去还是你没把我当成朋友,如果有,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已经知道错了。”
“不,你不知道,你只是因为傅一说有监控,所以你才来找我。你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乔乔,做错事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可以的,做错事总要受到惩罚。”
童禹乔扶着门框的手忽然垂了下来,方星岛狠下心没有再看她。
她没有告诉童禹乔事情的真相,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知道会有后来的事,那么她一定不会对童禹乔说那番话。
只是,人从来就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方星岛打算搬出诺澜公寓,是在童禹乔失魂落魄离开之后。
她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忽然觉得无比的疲倦。现在她总算明白人为什么要搬家。从前觉得狭隘的地方,孤身一人才发觉宽敞;极少注意的一景一物,现在入眼都刺目。走进这个房子,更像踏入回忆,往事一幕幕重现,清醒过来只有一屋子的黑暗。
所以,她打算搬离诺澜公寓,搬回家里去。
她告诉方妈妈:“我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想回去照顾你。”方妈妈沉默了许久,这一次没有将那句“我不需要你照顾”说出口来。
童禹乔还有许多东西留在公寓,她便给她发信息,说自己要搬走了,房租会缴纳到这个月底。
童禹乔没有回复。
这几天方星岛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事实证明,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天她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