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刚落地,书房的门就被拉开,傅一大步走了出来,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方星岛被他扯着走,曲悠扬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他的名字,直到快走到小区门口,方星岛才想起一件事:“你等等。”
他终于停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方星岛,不解:“还等什么?”
“我的衣服忘记拿了。”
天阴沉沉的,寒风在衬衣与皮肤的缝隙中乱窜,话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傅一脱下大衣往她身上披,自己穿着薄衬衫,依旧固执地往外走。
“不要了。”他说。
方星岛看着傅一孤傲的背影,被风一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恼火:“你就这样走了吗?那毕竟是你的舅舅。”
“对,然后呢?”他终于停下来,挑着眉头看她,似乎在问“那又怎么样”。
“他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你就这样带着我一走了之吗?以后如有更多的人反对,或许也有我的亲人朋友,到时候你也这样应对吗?”
那是方星岛第一次想到两个人的以后。
她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或许傅一对舅舅的冷漠态度让她不解,或许因为傅一舅舅的反对让她想起了父亲,他们都反对她和他在一起。这样的阻碍以后还会很多,到时候也像这样一走了之吗?这些日子攒积的负能量突然就在这一刻爆发了。
“你什么都不介意,你什么都不在乎,世界在你眼中无足轻重,可是我不能像你这样舍弃。”
“所以,你就准备舍弃我吗?”他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有人反对我们,你就舍弃我吗?就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没有提出带我回家见你妈妈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几乎要被凛冽的北风掩盖。
方星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因为她从未想过把傅一带回家见妈妈。
而傅一见她一怔,也缄默不言。
两人在风中对峙了许久,最终还是方星岛开了口:“走吧,别站在风口,小心感冒。”
傅一淡淡地点头,犹豫了一下,仍旧去牵她的手。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在沉默。
方星岛本不是聒噪的人,傅一话更是少,往常两人在一起对话也不多,大多是他写报告她看书,或者是他看书她看电视,偶尔看到好笑的情节她会推推他:“你看,这个挺好笑。”傅一笑点高,看了一会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无语地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方星岛有时候也觉得这人实在无趣,气呼呼不和他说话,可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无论谁反对,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离开你。”
这是在上车后,傅一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车厢里流淌着的舒缓音乐也无法消融低气压。
方星岛的确没有想过将他带回去见母亲,因为傅一的身份,她害怕妈妈会像爸爸一样反对他们在一起。她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如果她反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坚定地想要和傅一站在一起。
人是因为有了顾忌,步伐才变得缓慢。
这大概是他们真正确定关系之后,唯一的一次吵架,甚至算不上吵架,只是冷战。
起初她觉得是傅一的问题,现在她明白,问题并不在傅一,而是在自己身上。
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全世界都可以舍弃。
那自己呢?
她是喜欢他的,她也想与他在一起,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妈妈反对的话,那么她该如何选择。
方星岛问了自己好几次,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最后,她只能逃避。
她依旧保持每两天和傅一见面的频率,早班下班后会去他家做饭,然后他工作,她写报告或看书,偶尔一起看家庭影院,再然后他送她回家。
相处方式和从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方星岛知道,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在过独木桥,战战兢兢,稍不注意,便摔下深渊。
后来她偶然看书看到一个词——及时行乐,用来描述她与傅一的现状,最恰当不过了。
博陵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常都要冷,天总是灰沉沉的。
童禹乔约方星岛吃饭的那一天,她认真地算了一下,童禹乔已经将近40天没有回诺澜公寓了,童妈妈也出了院回家疗养,算下来她们也有十多天没有见面。
每次她给童禹乔打电话,她总是忙,后来也渐渐不打了。有时候方星岛醒来看着童禹乔紧闭的房门,总有一种她还在睡觉的错觉,可她在沙发上坐了许久,那扇门仍旧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