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不喜欢和方星岛在学校太亲密,现在吃完饭却喜欢领着她下楼散步,经常遇到他的同事和学生。同事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师,见到他们也只是点头而过,最多问一句小傅谈了女朋友呀。可他的学生却不一样,见到傅老师带着女朋友就呱呱乱叫:“老师你又脱单了,那系里的美女是我们的啦!”
“师母看起来年纪怎么这么小?老师老牛啃嫩草。”
“傅老师,给介绍一下师母呀!”
方星岛早就见识过傅一的严肃,以为他会将这几人削一顿,却见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期末不挂科就给你们介绍。”
等学生们走了,方星岛一瞪眼:“我们还没结婚,叫什么师母。”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傅一一脸严肃,“如果是的话,我答应你。”
那天的方星岛被傅一这么一问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他的神色却是认真、忐忑的,还有些小心翼翼。
她也想把这看成是玩笑,看着傅一深邃的眼却笑不出来。
“我……”
“方星岛,你怎么还有脸出现?”
她的声音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方星岛从未像这次一样感谢曲悠扬的出现,她看着这个怒发冲冠的美丽女孩,反问:“我怎么没有脸出现?”
“你还来,你准备又来欺骗傅一吗?你这个坏女人,你不要脸。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滚,博陵大学不欢迎你。”曲悠扬每次见到她都像个泼妇,也不知道是她们之间谁的原因。
傅一被曲悠扬吵得头疼,说你走吧,别在这里吵我。
曲悠扬眼眶一红:“你为了这个女人一次次地赶我走,你忘记她是怎么欺骗你的吗?”
“那是我和她的事,现在你走。”
看着女孩将哭未哭的表情,方星岛竟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曾经问过傅一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曲悠扬,他的回答是:没有不喜欢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后来辗转才知道从前傅一有一段时间沦落孤儿院全是拜她所赐,后来甚至将他逼到舅舅家都住不下去。她自小被娇惯,继父对她的疼爱陡然间要分给另一个人她当然不满意,于是便闹。成年后或许后悔了,内疚了,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感情,虽然她对傅一呼呼喝喝,可她却是最关心他的,满心希望他能好。
可于傅一来讲,她只是舅舅的继女,和他毫无关系。
冷漠是他保护自己的铠甲。
方星岛说我先走吧,你们别吵架,好好聊。傅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最终朝她挥挥手,说路上小心。
这事便没有再被提起。
倒是后来,傅一带她去过一次墓园,见了他的父母。
那是个天气还算不错的傍晚,方星岛下班后才发现傅一来了,在七楼电梯口等待着。她才走出办公室,他便似有心理感应,回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也没打我电话?”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见你。”这么轻描淡写一句,但方星岛仍是内心一悸,以傅一的性格来讲,这与告白已无异。
“来了多久?”
他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走。
这一天傅一开车。
两人和好之后,出去大多是傅一开车,方星岛也曾半开玩笑地问,傅老师你是不是把开车恐惧治好了。他也没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她不甘心,非要问个究竟,傅一被缠得没办法,才恼怒地呵斥了一句:“我开车呢,别捣乱。”她被这么一呵斥,有点生气,当下也不说话了。两人一直冷战到诺澜公寓,方星岛也不说话气呼呼就想走却被他拉住,傅一瘦是瘦,力气却大得很,胸膛硬邦邦的,竟也有肌肉。方星岛挣了几下没挣开,拿手就往他身上砸,却被抓住了手腕,羞恼又着急地解释:“经历了差点失去你的恐惧,别的又算得了什么。”
方星岛并非容易感动的人,偶尔在偶像剧里看到女生因几句表白而落泪都觉得矫情,可那一刻,他的脸孔离得很近,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上。她差一点,真的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傅一开车很稳,方星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被推醒时才发现车已出了城,来到了郊外,看到“墓园”二字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带你来见见我爸妈,总觉得,应该让他们见见我喜欢的人。”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来了,这里总是让我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最近我总是想做这件事,和你一起来到这里。”
因为有了你,那些痛苦的事情慢慢变得美好。
这就是爱情。
得知谭叶舟出事的消息时,方星岛记得特别清楚,那一天是星期四,中午十二点半。
她和新来的实习生去食堂吃饭,那女孩突然问她:“方医生,你认识谭院长的儿子吗?”
她一愣,不知她怎么会提起这事:“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叫周白的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听别人说你和他认识的,好像他来医院找过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今天我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没在,听说他儿子去地震灾区当志愿者出事了?所以想问问呗。这事是真的吗?”
方星岛很意外,连饭也没有吃,匆匆回到楼上打电话——谭叶舟的电话是关机的,童禹乔没有接。
倒是方妈妈给她打了电话——爸爸过世后,和妈妈相伴的是麻将,她极少给自己打电话。
方星岛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话一接通,便听妈妈在那边问:“星岛,你知道小七出事的事情吗?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整个家属院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吗?”
后来方星岛想,自己可能真的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医院已经传遍了,家属院也人尽皆知,唯独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