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我心情不好,醉得迷迷糊糊,又下了很大的雨,他就那样跟着我走了很远。那时我心里烦闷得很,只想找个人陪,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方星岛知道这会儿自己该做的事情是沉默,她若是在此时开口,气氛只会更尴尬。
童禹乔嘟囔了好一会,她听着听着困意往上涌,也不知道她又说了什么。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听到童禹乔问:“陆川说的话,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说不在意是假的,人人都有好奇心,即便知道陆川想要挑拨离间,还是忍不住好奇。只是知道有些话无论真假,听了都会影响两人的感情,索性就捂起耳朵,什么都不听,这样最安全。
第二天醒来,童禹乔早醒了,洗了澡,正在卫生间吹头发。看到方星岛站在门边睡眼蒙眬看着自己还有些不自然:“方星岛你睡觉打鼾了。”
方星岛一惊:“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听得清楚。”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出门的时候,童禹乔随口问了一句:“最近没人找你麻烦吧。”
“没有,总算风平浪静。”前些日子风波不断,先是章泽铭,后是苗苗,继而是陆简宜,她都快成医院的风云人物了。现在这些破事儿总算是平息了。
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她一定不会那么快就下了定论。
这天是周末,病人异常多,且又来了好几个小孩,又哭又闹的,搞得一片兵荒马乱。偏偏来了个不速之客,还挂的是方星岛的号。
她摘下口罩,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你的牙齿很健康,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我牙疼,很疼!”曲悠扬撅着嘴,没有起身,反倒往治疗台上躺,“你算什么医生,连这点小问题都看不好,干脆辞职回家种田去吧,别在这误人子弟了。”
方星岛也懒得去纠正“误人子弟”这个词用在这里一点也不合适,看着她大大咧咧一副“我就赖在这里死也不走”的样子,她也没办法,而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只好拿起手机。
“你给谁发信息?”她敏锐得很。
“没谁,傅一。”
“我才不信,我也不怕他!”她哼了一声,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星岛,有些色厉内荏:“就算你叫他来,我也不怕。”
话是这样说,看着方星岛放下手机她明显坐立不安,仍是嘴硬:“傅一不会来的。”
“我只是告诉他,你在这里影响我工作。”她如实说。
门外的孩子一直在哭闹,方星岛见曲悠扬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说:“你先躺好。”
曲悠扬戒备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让助手来准备一下手术。”
“手术,什么手术?”她一下子就被撩起来了。
“你说你牙疼,我估摸着是龋齿,干脆拔掉吧!”方星岛起身,故意摆弄架子上的器械。没多久,便听见她碎碎骂着“庸医”冲出了诊室。
天色已晚。
方星岛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有些无奈:“她已经走了。”末了又补充,“我说要给她拔牙,被我吓走的。”
走廊亮着微弱的光,但她明显看到傅一皱了眉。
“你让我来的。”他说的是陈述句。
“对,是这样,我发信息的时候她的确是在这里,但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现在她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我也下班了。”方星岛在他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解释,越说声音越小,明明没做错什么,却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
傅一又不说话了,也没打算走,就这样与她对峙着。
他看到信息是在半个小时前,刚帮某个出口公司做完账拿起手机便看到方星岛的名字赫然印在屏幕上。自上次去舅舅家吃饭之后,两人便一直没有见过面,从前时不时打电话给他催他复诊,总能在各个场合偶遇的人一时间消声匿迹。只有一次,他不小心按错了电话号码,她在深夜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问什么事之后,这个人像突然间淡出了自己生命。
所以当他看到她的名字时,有一瞬间还反应不过来。
方星岛发了两条信息。
——你表妹曲悠扬在医院,很影响我工作。
——你,能不能来一下把她带走。
他来到舅舅家那一年,曲悠扬已经随母亲嫁过来了。才五六岁的她将他当成了外侵物种,先是排斥,后是刁难。他在孤儿院已经习惯,对她算不上厌恶也没有好感,觉得她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她讨厌他,他也厌烦她,彼此不相互干扰就行。可曲悠扬明显不这样想,她自导自演各种闹剧,先是污蔑他欺负她,而后又故意说他偷钱。曲悠扬自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完全没有安全感,傅一从某个方面来说与她是同类,她唯恐他会分掉属于自己的宠爱,只好费尽心思地折腾,直到他被逼走。他外出求学,一年回来不过两三次,她也从小屁孩长成大姑娘。或许是长大后明白了道理,后悔儿时的不懂事,这些年她试图补偿和讨好,只是从前的排斥和谎言让他吃尽了苦头,曲悠扬的刻意讨好和谄媚他不屑一顾。曲悠扬虽不是舅舅的亲生女儿,但从小受宠,一方面想补偿他对他好,一方面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受不了被忽视,以至于对他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
他觉得她烦,她也知道,却不收敛,反而故意为之。傅一懒得与叛逆期的女孩斗智斗勇,除了那一次她和朋友去酒吧喝酒没钱买单舅舅又出差只能委托他去接她外,他对曲悠扬避之不及,就连她和朋友惹事被扣在警局都懒得去接。
他生性淡漠,她于他来讲只是舅舅的继女,和他毫无干系。
而这一次,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真的放下手头的事情,来为她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