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领着小女孩轻车熟路的上了灵山,独孤澈左手拎着书,右手提着鸡蛋篮子,气定神闲的慢悠悠走在后面。离婉笑则带着孩子在前面快步上山,也没心思像往常一样浏览山中风景。
“相公!”离婉笑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道,“你说,长恨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他受了伤怎么不回灵山呢?”
这件事听起来并不重要,但细想下来便能察觉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长恨一直待在灵山,和云飞扬一起共事,做他的助手,甚至还被云飞扬派去战场帮忙。而且据她所知,战后的长恨的确回到了灵山养伤,云飞扬还特意将后山空出来给他调养。
独孤澈眨眨眼,心中已然明了缘由,却没打算细说。毕竟这是长恨自己的私事,他和云飞扬之间的缘分究竟能不能继续,外人也是插不上手的。
“与其问我,不如等会儿见到了,听他如何说。长恨在魔界早已被除名,如果这里也容不下他,死在此处也未尝不是解脱。”
这话听来虽然无情,但离婉笑却明白其中深意。
魔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像长恨这种被魔界除名抛弃的人,大多会被当做叛徒或是十恶不赦之人对待。除非隐姓埋名,从此销声匿迹,否则一旦现身,必会被魔界人人得而诛之。
长恨落得这般下场,固然有他兵败的原因,更多却是和云飞扬有关。
若是在孤注一掷后,连云飞扬都不肯容他,那长恨就当真无处可去了。现在又重伤至此,死了反倒是解脱。
离婉笑叹了口气,感觉心里堵的难受,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在后面的独孤澈似是察觉到了她心中的烦闷,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腾出一只手来与她十指交握。
“别担心,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离婉笑点点头,没再开口。她感觉自己近日来总是容易多愁善感,偶尔听到别人的话还会突然脾气暴躁,不管不顾的只想发火。也亏了独孤澈对她千依百顺,挨骂也受着,还任劳任怨的照顾,变着法的哄她开心。
这是怎么了?
多想无益,在一大一小的陪伴下,离婉笑走的越发轻快,转眼就到了山门。
独孤澈不在的三年里,她自离开后就从未回来过。时过境迁,也不知云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守门的弟子无人不识离婉笑是冷尘师兄的姐姐,所以一路十分顺利。几人直接去了云飞扬的院子,还遇到了许久不见的白倾寒和白纱纱。
“云大哥,倾寒公子,纱纱,我回来了!”
他们几个刚进院子,屋里的人就被惊动了。最先跑出来的是黑纱长裙的白纱纱,开心的狂奔出来,直接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这么久都不回来,真是想死姐姐了!快让姐姐好好瞧瞧,哎呀,你看这小脸,都瘦了!”
白纱纱颇为心疼的拉着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女人保养的经验,一脸信我没错的表情。
独孤澈难得的看了白纱纱一眼,暗道离丫头瘦了吗?是他哪里照顾得不周全?
这时云飞扬和白倾寒也紧跟着走了出来,两人皆是一袭雪白的道袍,几年不见,越发仙风道骨。
“婉笑。”云飞扬看见曾“葬身”地火的独孤澈好端端的站在她身后,心中便是一松,打趣道,“怎么,夫君一回来就急着带他回娘家了?”
“是啊,他刚回来不久,我们把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就赶紧过来串门了。踩着饭点来,哥哥不介意吧?”
离婉笑满心欢喜都写在脸上,经过了那么多事,如今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实属不易。
“自然不介意!你肯回家吃饭就好。”云飞扬笑道,“快进屋坐,我们刚泡好了茶,先喝一杯暖暖身子,等下就开饭。”
大家都看到了两人带来的女孩,却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这般面黄肌瘦又怯生生的孩子,必然不会是他俩所生,想是路上又遇到了什么事,离丫头心善才会一起带来。
众人落座,离婉笑拉过躲在她身后的孩子道:“云大哥,这孩子是我路上碰到的,她哥哥受了重伤,我没拿药箱,便想着一起带来给你瞧瞧。”
“她哥哥呢?”云飞扬扫了一眼女孩,不疑有他。
一旁的独孤澈起身将装鸡蛋的篮子放到竹榻上,施法把长恨倒了出来。
男人躺在榻上,毫无知觉,熟悉的气息却让云飞扬和白倾寒浑身一震。
“长恨?”白倾寒眯了眯眼,却是没有过去查看的意思,依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你们怎么这幅表情?长恨不是应该在灵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女孩家,还一身的伤,明显是被人打了。”
离婉笑感觉不太对劲,看这态度,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该出手救人,和独孤澈相视一眼,便暂时静观其变。
“……”
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凝结,长恨当年对云飞扬所做的事只有他们三个知晓,连黑面都没告诉。本以为从那以后两人算是一别两宽,前尘往事皆一笔勾销,却没想到还能再见。
天意使然,这段孽缘难道真的无可解了吗?
女孩早就扑过去扒在床边,“哥哥”“哥哥”的喊起来,屋子里这么多人,还能真心为长恨着想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孩子了。
“……婉笑,长恨不值得救。”半晌,白倾寒才忍不住道。
“为何?”
“……”白倾寒显然不愿多说,只道,“言尽于此,不必多问。”
那件丑事若再拿出来,于云飞扬来说就是“当众处刑”,他又怎能重提?这长恨落得如此下场,是生是死都与他们无关。
离婉笑一头雾水,摸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
云飞扬忽然起身走到竹榻边,开始默默地为他查看伤势。
白倾寒随即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你……”
“治病救人,不问出身。”云飞扬淡淡道,“白姑娘,麻烦你先照顾孩子。倾寒,去拿药箱。”
他的医术不比离婉笑,但治疗这种外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人忙活起来,反倒是离婉笑呆坐在椅子上出神。
独孤澈站在她身边,温声道:“别担心,长恨到底是魔,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死不了。”
只要死不了,他醒来后与云飞扬之间莫名其妙的过往也就差不多要水落石出了。
离婉笑点点头。
回了灵山于她来说就是回家,当初独孤澈指定这里做她的娘家,不仅仅是要给她一个好出身,更是希望她离开魔界后也能有个不错的落脚处。
所以她每次回来,心里都轻松得很,到处走走看看,吃吃喝喝,偶尔与门下弟子过上几招。
趁着他们给长恨疗伤,离婉笑便拉着独孤澈走了出去,还不忘提着那五十钱买来的一篮子鸡蛋。
两人跑到厨房起锅烧水,把鸡蛋全部倒进去,劈柴烧火。
“也不知道长恨爱不爱吃鸡蛋,反正这东西很补,给他养身体总没错。”
独孤澈烧着柴,轻笑道:“我生病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这么给我补?”
“长恨跟你能一样?”离婉笑皱着眉,叹道,“那家伙肯定是欺负云大哥了,不然不可能被赶出去。”
“你看刚才大家的表情,明显就是对他很忌讳的样子。哎,这也怪我,几年没回来过,一直在忙魔界的事,偶尔来医馆坐诊也是匆匆忙忙,根本没问过云大哥过得好不好。”
她当初因为独孤澈突然离开,整个人都像变了似的,每日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当当,根本无法闲下来,甚至都不肯再去过多接触以前的人,生怕想起他,心中难受。
独孤澈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摸了摸她小脸。
“娘子,他俩的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况且今日长恨能被咱们遇到,又好巧不巧的带回了灵山,想必是他俩缘分未尽,此次是否能再续前缘尚未可知,不用太担心。”
“也是,我……”离婉笑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一阵头晕,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相公,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坐一会儿。”
独孤澈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慌乱,将她抱进怀里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以为是厨房沉闷灰尘多,让她难受了。
挥手打开窗子,新鲜的空气被微凉的风带进来,离婉笑才感觉好一些。
“娘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云飞扬帮你看看?”
“我就是刚才忽然有点头晕,不碍事。我自己就是大夫,有什么地方不对自己还能不知?放心,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越是这么说,独孤澈越不放心。想了想,挥手熄灭了柴火,将她打横抱起,二话不说朝云飞扬那边走去。
推门而入,长恨的治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白纱纱在处理血水,见独孤澈抱着离婉笑慌慌张张冲进来,惊讶的喊了一声:“怎么了这是!快快快,这有床,快躺下!”
云飞扬和白倾寒闻言也快步走过来,一脸凝重的看了看两人。
“我们在厨房,她刚忽然说头晕,站不住了,你看看是怎么回事。”独孤澈握着她的手,话音听不出紧张,指节却已发白。
云飞扬略一点头,温凉的指尖落在她手腕脉息,细细查看一番后,面上便浮现几分不悦。
“她已有身孕两月有余,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还带她去厨房那种灰尘多的地方。而且婉笑腹中的孩子需要魔气滋养,现在还不稳定,不能离开魔界太久,你还是赶紧回去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