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影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总之,谁也不能动裴云岚分毫。
幸好徐观洲及时赶到了。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不过想要让裴氏到城外别庄静养,她的好丫鬟就在这里打打杀杀。”
“裴氏……”徐观洲嗤鼻一笑,转过头来对桑葚说道:“桑葚,开始收拾东西吧。”
“啊?”桑葚愣了。
“把闻竹馆所有的东西都装起来,我们大家一起搬出去,长啸、静言,你们去收拾书房。”
桑葚咬着嘴唇福了一礼,道:“是。”
“徐观洲,你要造反不成?”
“哪有做妻子的搬出去,却单独把丈夫留下的道理?夫妻一体,自然要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逆子!”
卢夫人大喝,她觉得她的脸都丢尽了。昏迷的儿媳,她动弹不了;清醒的儿子,只想着媳妇。这么多下人都在看着,她的威严何在?
徐观洲跪了下来,缓慢但坚定地说道:“母亲,您可以骂我忤逆不孝,您也可以把我逐出徐家,直接从宗谱上除名。但是,您不能把我和云岚分开。”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不能没有云岚。”
飞影低下了头,恰好有一滴泪掉在了柔软的地衣上。
从寿宴上急匆匆赶回家的大长公主也到了闻竹馆。
“卢氏,随我来。”
婆媳两个去了衔华楼,王嬷嬷和几个仆妇留下来,先把卢夫人带来的健妇全都抬了出去,又帮着收拾了一片狼藉的现场。徐观洲则让长啸去请太医和医女,给众丫鬟看病。
“你们好好休息,病好了再说,我让祖母暂时派几个人来帮忙。”
这时,闻竹馆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一直傻站着的桑葚却突然号啕大哭了起来。
明明应该是鸟语花香的后宅,为什么弄得像血流成河的战场一样呢?
飞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桑葚。
卢夫人在大长公主的卧房里从申时跪到了亥时。她的贴身丫鬟刚为她开口求了一句,就被拖出去打了二十个手板。
她忘了,她的婆婆是在紫微城长大的公主;她忘了,她的婆婆虽然性格和善但是向来说一不二。
武宗的后宫嫔妃是大越朝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争斗也是最惨烈的。他虽然只有四个儿子,但是他的女儿却多得不得了。
可偏偏,母亲只是个才人的福清公主最受宠,武宗对她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太子。
当年,福清公主与徐家三郎的婚事议定,恰逢西北战事又起。福清公主不想建造公主府,说要将这笔钱作为军费支援前线将士。等到公主出降时,战事大获全胜,可她依旧入住了徐家,说伤亡的将士和他们的家人需要抚恤。
自此,福清公主的仁德之名传遍天下。
福清公主又孝顺公婆、尊敬嫂嫂、体恤下人,等到二老双双归西之后才分府单住。
有些人老了会糊涂,而有些人只会老而弥坚。
大长公主像没看见她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又让丫鬟给她读书解闷儿,直到做完了睡前准备,才在床榻上坐下,叫了她的名字。
“卢菀。”
“母亲。”
“过几天我会给铭禹去信,再请族中长老和官媒来,正式休妻。”
“休妻?”卢氏慌了,“您,您不能这么做……您没有理由……”
“七出里你犯了两条,不孝,忤逆长辈;忌妒,不给夫君纳妾,让他子嗣单薄。”
“不,我给公公守过孝,您不能休了我。”卢氏抓住了救命稻草。
“看我,都老糊涂了,竟忘了这一条。不过,我还可以把你送进太平寺修行,余生你就在那里为我祈福吧。”
太平寺……那里聚集的都是犯了错的女眷们,规矩森严,任凭什么手段也买通不了那里的师父们,只能老老实实地苦修。
“母亲,您就为了那裴氏,便要置儿媳于死地吗?”卢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错,是你要置徐家于死地。”大长公主目光森冷,“若今日的事传出去,婆婆虐待病重的儿媳,铭禹的政敌参他一本治家不严,你当如何?”
“长乐郡主与云岚情同姐妹,她岂会坐视不理?”
“手握大权的戍边武将本就如同走钢索,半点都大意不得。还有观瀚,待到铭禹致仕,他本可以顺利接替父亲的位子,可也因为你而接不成了。”
“你为了一己好恶,容不下圣上赐婚的儿媳,闹得家宅不宁、危及丈夫儿子的前途。你这般又蠢又坏的女人,我徐家断断留不得。”
卢氏这才明白,大长公主不单单是为了裴云岚,而是为了徐家。她是看裴云岚不顺眼,更不想儿子守着她浪费大好人生。
可她忘了,她这个小儿媳不是一般女子;她也忘了,朝堂上那些对徐铭禹虎视眈眈的政敌们,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们绝不会手软。
“儿媳知错了。”
卢氏悔恨交加的跪伏在了地上。
看她的神情,是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大长公主才叫她直起身子来,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
“当年,我替铭禹选新妇,那么多的世家贵女,我为什么单单挑中了你?是因为你出身清河卢氏吗?不,是因为你知书达礼,规行矩步,嫁进来可以管束好内宅,扶持得了夫婿。可今天,你让我失望了。”
“母亲……”卢氏无地自容。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除了你,别人都喜欢云岚这个孩子?只是因为她画得好,会说话吗?你觉得圣上、太后、郡主都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你想挑一个如漱玉那样,出身世家、饱读诗书、尊贵得体的女孩子。可你有没有仔细了解过云岚?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独撑门楣,又行走于宫中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无论谁娶了她,日子都会越过越好,所以,我才亲自去求圣上赐婚。”
“铭禹和云岚单独聊过之后就认可了她,他没有告诉我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说了一句,裴待诏真有文穆公之风。裴家虽然没落了,可教养出的子女一点也不堕先祖之名。云岚的兄嫂你也是见过的。”
文穆公裴域是太祖皇帝的心腹重臣,清正廉洁、刚直不阿、又学涉经史,才兼文武,是出将入相的王佐奇才。
“你也不要急着回云中了,先去你姐姐家看看吧。正好现在出发,到了钱塘就能赏花吃鱼了。”
“是。”
“你下去吧。”
卢夫人被两位仆妇扶着才能勉强走出去,王嬷嬷则来给大长公主奉茶。看到茶汤,大长公主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快要冒烟了。
“公主,要不要老奴给您按按头?”
“嗯。”
王嬷嬷给大长公主轻轻揉着太阳穴,老人家长叹了一口气,希望她去了江南真的能看到能听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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