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来参加玄冥宴的大臣并不多，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后悔。宫闱艳闻，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尤其是，这艳闻还涉及到了皇女。
    长乐郡主把手炉放在腿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热腾腾的红枣桂圆汤。
    范修媛知道事情出了岔子。
    她准备了好几个法子让长乐离席，却不料她伤怀贪杯，还跟自己讨茶喝。真是天助她也。
    结果，这一切都是套。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她又是怎么脱身的？范清现在怎么样了？
    范修媛藏在袖笼里的手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不行，她不能慌，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了。
    她望向正在喝红枣汤的长乐郡主，她真想撕开这张怡然自得的假面具！
    聂嬷嬷查看完撷芳院的事情回来禀报时，流杯殿里的大臣们已经各回各家了。没有牵涉到其中的宫嫔们则饶有兴味的准备看戏。
    “启禀皇上，撷芳院中的人是范清范医监和宫女珠摇。老奴去时，二人还在行狂乱之事。”
    到底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神色泰然，措辞委婉，这个还字，用得妙。只不过这干巴巴的描述也阻止不了听众们浮想联翩。
    皇后又叫来曹宝林的婢女，问她听到的到底是郡主还是珠摇。
    婢女跪在地上喏喏不敢言，皇后叫她抬起头来，被后宫之主用犀利如刀的目光审视着，婢女咽了一口口水大声答道。
    “是珠摇，奴婢想起来了，那男子喊得的确是是珠摇。”
    “嗯，你下去吧。”
    范修媛这时也跪在地上请罪，说自己管束不严，竟让珠摇和堂弟在宫里做出这种丑事来，请皇帝务必从严发落。还说她不配修媛之位，请皇帝将她罚入冷宫，以正宫规。
    范修媛今日一身淡色衣裙，她泪眼婆娑的请罪，颇有我见犹怜之感。说完这些，又神色肃然的等候发落，可眉目间的凄然无助，又让人不忍苛责。
    皇后见皇帝久久不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太医和一个宫女，事情可大可小。再不乐意，她也得做这个烂好人。
    “陛下，想必他二人早就两情相悦，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所以情难自已。既如此，陛下不如成全了这桩好事，将珠摇赐给范医监吧。”
    “嗯，皇后所言极是。”
    “至于范修媛，便，罚俸一年吧。”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范修媛含泪谢恩。
    范修媛以退为进保住了自己，长乐郡主只能再接再厉。
    桃花色的玄冥宴结束时已是深夜，皇后让长乐郡主宿在了自己宫里。寝殿里，只剩下了她们二人时，皇后问她有没有话要跟自己说。
    “没有呀，娘娘为什么这么问？”
    “长乐，本宫是皇后，也是你的皇伯母。”
    “皇后娘娘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如果真的有事，侄女一定会告诉您的。”
    看着长乐坦然自若的目光，皇后点点头让她去休息了。也罢，既然她不愿意说，也能对付得了，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范医监保住了官职，可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几日后，他进宫和范修媛回忆当时情景，他后悔自己服用了加量的永遇春，只记得珠摇一开始不肯正面相对。
    “这个小贱人，竟然如此放荡，莫不是她早就看上你了？”
    “唉……也许她是想李代桃僵吧。”
    “这些个奴婢没一个好用的！”范婕妤大骂道。
    曹宝林也是她的党羽，那办事不利，临阵退缩的婢女早就被处置了。
    半个月后，珠摇生了恶疾，没了。
    翠翘心中为珠摇难过，又有兔死狐悲之感。她知道在这宫里，想求个善终比登天还难，除了一日一日的熬下去，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岌岌可危的范修媛只能先忙着固宠，至于长乐那个小贱人，改天再收拾也来得及。
    最近，皇帝愈发宠爱范修媛，几乎夜夜让她侍寝。他是迷恋她的娇媚，可这份迷恋烧得太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难道是自己老了？
    范修媛将皇帝牢牢锁在石榴裙下，不免春风得意起来，又有了从前的嚣张气焰。除了皇后，她不把任何嫔妃放在眼里。
    可皇后却很头疼。
    后宫若不能百花齐放，雨露均沾，便又要掀起什么风暴。只是她想不到，来替她解忧的人竟是长乐。
    “娘娘，长乐想请您收了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
    “此女名叫陈鹂儿，在花房当值。她长得极美，又有一把好嗓子，却没有能依靠的人。长乐不忍心她像花儿一样凋零，请皇后娘娘庇佑她吧。让她在您宫里扫扫地、擦擦灰就成。”
    皇后答应了。
    她查了陈鹂儿的底细，入宫多年，背景清白。她的确很美，如凌波水仙，清净无邪，却又婀娜多姿，嫣然动人。听完陈鹂儿唱了一曲，皇后只用了四个字形容她的嗓音。
    千金难求。
    陈鹂儿给皇帝奉过一次茶后，第二天就成了陈御女，没过多久又成了陈美人。后宫众女心里得到了平衡，又都在看范修媛的热闹。尤其是陈美人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又对其他人十分和善，难免就有人对鼻孔朝天的范修媛冷嘲热讽。
    范修媛心情不好，下人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翠翘忍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找良木聊天谈心。良木年长她许多，是太后宫里的宫女。说完能说的事，翠翘心里总会好受些。
    “翠翘，你看看这个。”
    翠翘看到黑色布囊里的东西，猛地哭了起来。
    这是珠摇的脚绳，跟她的是一对。她们同年入宫，一直情同姐妹，又运气好的一同被分给了范修媛。
    “珠摇她，是被折磨死的，范府的人把她的尸体丢在了乱葬岗。”良木缓缓说道。
    “那这脚绳？”她哽咽地问道。
    “是长乐郡主派人去收敛了尸骨，让她入土为安。玄冥宴的事，郡主觉得疑点重重便留了心。她想找机会问问珠摇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想人就这么没了。到底是陛下赏赐的宫女，范医监也敢这么乱来。”
    “呵，他们姐弟，有什么不敢的？”翠翘擦干了眼泪，“良木姐姐，郡主想让我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了。”
    良木微笑：“虽然很危险，但是郡主许诺说她会让你全身而退的。”
    “翠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翠翘攥紧了手中的脚绳。
    “不，妹妹，能活咱们就好好活。”
    翠翘刚刚擦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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