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源的大哥张佳豪去北市,路过邯市来看他,他把大哥送到住所又去上班。下班回来后,张佳豪跟他说,房东来收房租,连水电费一共是五百块钱。
哲源试探性地问:“你拿出来了?”
张佳豪愣了一下说:“给人家了。”
哲源突然皱起眉头,好像生气了。说:“大哥呀,你到邯市来看我,是给我交房租来了是吗?你兄弟我还没穷到那个份儿上呢!”
张佳豪也急了:“吵吵啥呀!这是旁人呀?这钱是我来的时候咱娘让我给你带的。”
说到母亲,兄弟两人都沉默了,不免有些感慨。
原来张母知道小儿子哲源在邯市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担心他在外边的生活,这才托大儿子张佳豪去北市之际捎来五百块钱。可哲源要强,竟分文不收。因为他不想靠家里送来的给养生存,因为那样他会觉得自己连做人都会很失败的,更何况一个男儿。
在哲源生活拮据的时候,堂弟张萌专程送来五百块钱帮他渡过难关,还有孩子们天天陪在他身边。或许还有在星期天的时候可以看到冯烁可爱的笑脸,都是让他感到欣慰的事。
栗云帆在门市值班,知道制版而用的感光胶用完后,就让哲源上楼去拿。哲源有些扭捏,笑了一下说:“客户不急着要吧,要不这广告咱明天印吧!”
栗云帆笑了笑说:“冯烁在楼上呢,去吧!”
这天是星期天,就因为哲源知道冯烁一人在楼上,这才有所避讳,可不是偷懒。但栗云帆执意让他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到了冯家,哲源还是用一声“我”就换取了门内主人的信任,冯烁就给他开了门。他说明来意,冯烁忙去开冰箱为他取感光胶。
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十八岁的冯烁已经完全蜕变出女人玲珑般的曲线,出落得更是楚楚动人,玉软花柔。哲源只是从背后轻轻地看了一眼,就将眼睛轻轻闭上,冯烁美丽的背影似乎触动到他的心弦。他感觉冯烁已经不是那个涉世不深、单纯可爱的小女生了,冯烁这年十八了,已经长大了。
这天中午哲源心里还说冯烁已经长大了,可下午冯烁在门市上的时候,竟然和弟弟打起架来,不可开交,让他有点儿吃惊。
栗云帆和哲源正在门市内核对帐目,忽然听到从门外传来儿子杰杰的哭声。屋内货柜的镜面上倒映着冯烁和弟弟的身影,姐弟两人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纠缠在一起。
“冯烁,冯烁,”
栗云帆呵斥女儿,急忙往门外走,并上前拉开了姐弟两人。”
“打她,打她。”
杰杰见到妈妈哭得更厉害了,还嚷嚷着要打姐姐。
栗云帆拉着杰杰进了屋,看着儿子哭得像泪人儿似的,这心中的无名之火就噌的一下燃烧起来。
“冯烁,不说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孩子怎么你了,你打孩子?”栗云帆苛责女儿,几乎都要怒不可遏了。要不是冯烁已经长大,脑瓜上肯定会留下母亲重重的一记教训。
冯烁挨了训,心中似乎也有委屈,撅着嘴气鼓鼓地说:“你看你和俺爸把孩子惯成什么样了,谁都敢打,我怎么他了,他打我?”
要说谁把杰杰惯得这么淘气,连姐姐都敢打,哲源是难逃其咎。平时孩子们都追着他玩儿,上用拳打,下用脚踢,后来杰杰也加入其中,他不但没有刻意制止,反而把孩子们的取闹当作一种爱戴自己的方式。久而久之,这就养成了孩子们的叛逆性,所以冯烁挨训,哲源心里也感到内疚。
栗云帆越来越怒:“还犟嘴,给我出去。”
哲源赶忙站在母女之间劝和:“好了好了,别吵了,啥大事呀!”他边说边揽着冯烁的肩膀,示意她先避避妈妈的怒气。而值得注意的是——哲源用的是手腕揽着冯烁的肩膀,而不是用手。看来冯烁在他的眼里的确已经长大了,孔老夫子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还在影响着他。
“好了好了,不值当的,冯烁先到外边去。”哲源再次温言细语地劝说冯烁,言语里满满的都是安慰之意。
冯烁的肩膀随着哲源的手腕转动了一下,可人还站在原地,委屈的泪水已经在她的眼中打转,如果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能就会泛滥。
哲源又轻声说:“好了好了!”冯烁这才动了动脚,搬了个马扎坐到他身旁,并轻轻地擦起眼泪来。哲源站在旁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哲源把这天的事记录了下来,却没有上传到日志,或许他只是想寻找些灵感,以此来激活自己那个一直在沉睡的梦想。
很有意思的一天,邻居老奶奶送给哲源一只龙虾,哲源见小生命可怜,所以就收养了起来。他把龙虾放到脸盆里,倒上了清水,还让燃燃往盆里撒了些饼干沫。傍晚孩子们放学的时候,都围了上来,觉得特别好奇。最好奇的是小女生菲菲,竟敢用手去触碰。
菲菲指着盆里的小生命发问:“张叔叔,你这养的是什么呢?”
哲源说是龙虾,其实心里并不确定,但是看样子绝对是虾的一类。
菲菲很好奇:“它长得好古怪呀!怎么七条腿,你把它那条腿拧下来了?”
见菲菲责问,哲源忙不迭地摆手,生怕落得一个伤害小生命的罪名。“邻居老奶奶给我的时候它就七条腿,我看它可怜,今天晚上准备把它放生。”他向菲菲说明原委。
“你没撒谎?”菲菲又质问哲源。
哲源满脸无辜地摇摇头:“没撒谎。”
菲菲撅着嘴,又狠狠瞪了哲源一眼:“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哲源忙指着菲菲家门前的老槐树,一本正经地说:“我向你家门前这颗老槐树保证。”
菲菲愣住了,好像在想什么。突然又天真地问:“老奶奶那还有吗?”
哲源还没回答,菲菲就向不远处的老奶奶跑去。
见过养鱼、养鸟的,都是为了玩,赏心悦目。哲源养虾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但是他对生命的尊敬不得不让人敬佩,更是让孩子们喜欢。
告别了阴霾的日子,哲源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那些苦难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光临过他,直到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一个傍晚,下班的时间,冯赋林和哲源已经开始往屋里收拾东西。就在这时,门市上的电话响了,两人不禁愣住了。
哲源知道,在这时间电话响起,不是客户急着过来取货,就是物流通知提货。他看冯赋林接了电话,眨眼的功夫就笑了起来。“张子,今天晚下会儿班吧,物流中心又到货了。”冯赋林放下电话和他说。
下班的时间去提货,这事在2010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初,哲源对这事持微笑态度,后来见冯赋林貌和神离反倒让他反感。而现在他念及着春天时冯赋林的人情,纵然心里不愿意也不会说不的。不为别的,就为还这个人情。
“这货肯定是打火机厂发错了,写错名字了,咱今天把这货提出来,管他别人的。”哲源还没来得及答应,又听冯赋林神秘地说,不禁让他一阵阵心寒。
和物流打交道的人都知道,写错收货人的姓名是常有的事,如果电话错了还可以找到收货人,这事就玄了。那冯赋林这样说,不免有些差强人意,明摆着把哲源当傻子看待。所以哲源心寒不是没有理由的,但是为了还人情,他说服自己要去做。
虽然每天都在忧郁地呼吸着,为了追求新的生活,哲源无怨无悔,并一直坚持到今天。一路上坎坷泥泞,苦辣辛酸,使他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真是身心疲惫。他累了,确实需要调养一下自己的生活了。
不管生活有多累,不管日子有多苦,哲源奉告自己再也不能荒废日志了。他开始记录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小事,开心的、快乐的、苦恼的、忧郁的……
冯烁不声不响进了屋,目光经过哲源和父亲,最后停留在电视机荧屏上。冯赋林正专注地看电视,并没留意到女儿下学回来,片刻后才察觉到屋内多了一个人。于是他故作惊讶,逗女儿开心:“呓!小美女回来了!”
冯烁总是被父亲幽默的表情和话语逗笑,父女两人似乎也乐此不疲。哲源坐在屋中央,微微扬起嘴角,并轻轻笑出声来。
冯烁放下书包,舒适地坐在躺椅中,看了一会儿电视后突然向父亲问起妈妈。“俺妈送俺老爷还没回来呢?”她眨着眼睛问。
冯赋林应声:“在路上呢,快了!”随后又转过身问女儿:“这星期你课堂上做的笔记呢?我看看。”
冯烁的神情猛然惊慌起来:“我忘了把本儿拿回来了。”她的声音很小,知道爸爸的责备肯定在劫难逃。
冯赋林突然暴躁起来:“现在就坐车回学校拿回来。”
冯烁极不情愿,只能叫苦:“天这么热,叫俺再回去?”
冯赋林根本不给女儿讨价还价的余地:“别说那么多,现在就去。”
冯烁绷着嘴不敢再说话,惟一求救的目光落在了哲源的身上,然而也没指望他能帮上忙。
哲源最见不得冯烁挨训,于是温和地劝说:“行了,行了,不急在这一星期。”他声音虽不大,却了平息了冯赋林的怒火。
坐在躺椅中的冯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这个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称呼的叔叔帮了自己。
因为学习的事,冯烁挨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哲源挺身而出,为冯烁开脱责任和错误,免去苛责。
有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冯烁早早从学校回来,还有她的一个同学来做客。当时哲源坐在门外听着手机里的相声,不时地笑出声来。但是他忽然又听得屋里冯赋林的嗓门大起来,可能是冯烁又惹怒了他。
只听冯赋林怒吼:“交了钱是让你上学呢,没事老往家跑什么!”
冯烁委屈地解释:“俺下午没课,同学都回来了。”
冯赋林又训斥:“见别人回来你也回来,你就不能在学校看看书啊,把学过的东西再看看。天天就知道玩、上网,晚上回去我就把你网线给你拔了,手机给你没收了。”
听着冯赋林嗓门越来越大,哲源在门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转身细看究竟。
果然,冯烁站在屋里正挨训,绷着嘴不敢说话,也不敢直视爸爸,同学夹在中间也挺尴尬。看到冯烁挨训,哲源没多想就进了屋,像一堵墙似的堵在了门口,假装好奇,冯赋林这才息怒闭了口。
冯烁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哲源的用意,于是乘机开溜。“我去吃饭呀!”冯烁给父亲留下一句话就溜了。
午休时间,哲源坐在马扎上,背靠着一箱打火机正打盹,而老板冯赋林则比较舒服地睡在躺椅上。老板和员工的区别一目了然,这是司空见惯的一面,哲源也不会斤斤计较,毕竟他是员工,可是有一件事他始终无法接受。
平时上个厕所或外出冯栗夫妇两人都会将抽屉锁上,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哲源也可以理解。可两人在门市午睡还是照锁不误,这难免让哲源心头不快。
中国老话很多,有一句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冯栗夫妇两人所作所为不免让哲源心中有些恼怒,如果不是念在冯赋林曾帮助过自己,如果不是他曾经答应冯赋林至少在此工作半年,他大可以潇洒地离开。他也想和冯赋林推心置腹地谈谈此事,可伤的却是冯赋林,显得自己辜恩负义。即然半年期满就要离开,何不和平共处容下此事,哲源包羞忍耻劝自己不要义气用事,毕竟他还不想离开邯市,还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