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火车站,张哲源径直去上班,感觉若有所失。
到美胜百货门前时,哲源见冯烁坐在门口,发现冯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惊讶,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几分神秘。他没有说话,看着冯烁的眼睛就进了屋。
栗云帆在门市内正看电视,见哲源来上班便喜笑着说:“张子,把网友送走了?”
哲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平静地说:“送走了。”
栗云帆有些不解:“干嘛要送走呢,多好的机会啊!”
哲源又简单笑了一下:“强扭的瓜不甜,一切随缘吧!”
栗云帆更好奇了:“是你不愿意呢,还是人家不愿意呢!”
哲源略一思索说:“还是那句话,没什么感觉。”说着还轻轻摇了摇头。
栗云帆还是不明白:“你们这是网恋,感觉可以慢慢培养啊!哪有一见面就喜欢不喜欢的。”
哲源愣了一下,却转移话题说:“有物流到货没有,我去提货呀!”
栗云帆也愣了一下,又马上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冯哥和杰杰去提了。”
“哪个物流呀,我去看看!”
“别去了,快回来了。”
哲源来到门市就找事做,冯烁坐在门口,扭头看着他和妈妈说话,眼睛里也充满了好奇和不解。
约莫片刻后,一辆满载货物的三轮车停在美胜百货门市前,是冯赋林和儿子杰杰提货回来了。
哲源赶忙往外走,小杰杰见到他就跑了过来。他蹲下来,杰杰就扑到他怀里,亲切而好奇地问:“张叔,你这几天上哪儿了,好几天都没弹脑瓜崩儿了?”
哲源感觉心头暖暖的,亲切地说:“出去玩了,来,先弹一个。”说着话,他伸出中指用嘴吹了吹,在杰杰耳后轻轻弹了一下。杰杰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也在他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冯烁见弟弟和哲源这样亲密,不知不觉露出甜美的笑脸,冯栗夫妇在旁边不由得也笑了。
哲源单独看护杰杰的时候,有时会问杰杰,敢弹爸爸妈妈脑瓜崩儿吗?杰杰摇头笑笑说不敢。当问到冯烁时,杰杰则开心地笑着说:“敢。”
这一天很快过去,晚上哲源坐到电脑前登上qq,一会儿后,毛毛雨的信息便源源不断地传来。
毛毛雨:哲源,我先跟你说声谢谢,谢谢在邯市这几天你对我的照顾。
毛毛雨:谢谢你送我的衣服。
毛毛雨:哲源,其实我看得出你的心,只是你不想说罢了,因为你也不想伤害我。
毛毛雨:我看得出,也感觉的到,你面对我很累,而你却总带着微笑和我说话。
毛毛雨:有时候我也很任性、淘气,拉着你的胳膊,把头埋在你的肩膀,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缠着你。而你也不恼也不怒,依然面带着微笑,包容我的天真。
哲源注视着显示屏,毛毛雨句句感人肺腑的话语让他无言以对,只得呆呆地愣在那里,心头却犹如揳进了钢钉。约莫片刻后,他才轻轻敲击键盘,决定回复信息。
哲源:毛雨,我在广场上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一会儿后,毛毛雨发送过来一个微笑的图片。
哲源: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的消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哲源:你是个好女人,很善解人意,能感觉的到别人内心的活动,总是为别人考虑后才想到自己。
毛毛雨:谢谢夸奖哦!
哲源:毛雨,答应我一件事。
毛毛雨:你说吧!你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的。
哲源: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要坚强呀!我说过——女人不哭。
又是一阵沉默,网络两端的哲源和毛毛雨人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哲源却突然很自责,回复说: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简直是一个小人,一个始乱终弃的小人。
毛毛雨:我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这么说。
哲源:对不起。
毛毛雨:没什么,你总是说我想得太多,看来是你想得太多了。
哲源:毛雨,今天又冷了好多,注意身体呀!
毛毛雨:谢谢,你也是。
哲源和毛毛雨持续了短短两个月的网恋,最终以分离落幕。是网络太虚拟,还是现实太残酷,都没什么,因为他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时间匆匆过去,转眼进入了冬季。
美胜百货门市前两颗老槐树枯叶已经落尽,刮风的时候,时常还有枯枝落下。人们早已换上了厚厚的冬装,依然穿梭在人潮汹涌的都市里。
冯烁又穿上了初春时所穿的那件黑色外套,依然会在每个星期五回到门市,在星期天里和哲源一起守门市。
渐渐地,哲源发觉一件事,自从冯家门市上安装了有线电视,冯烁就不怎么理自己了,总是守在电视机前,俨然一个小电视迷。但是冯烁看腻电视后,还是会帮他分担点工作的。可有一项工作,他一直不让冯烁帮忙,委婉拒绝,那就是给打火机印刷广告的工作。因为哲源知道印刷而用的油墨是一种对身体有害的物质,而具体一点他又说不上来。
每当冯烁受到拒绝,就会好奇地看着他说:“两个人不快点儿?”而哲源不敢再多说,生怕冯烁会误会,闹不好还会伤到这个小女生的自尊。
哲源不但不让冯烁帮忙,连周围的孩子们来了,也是一概拒绝。可孩子们调皮,他轰都轰不走,可是他不准孩子们接触油墨。除了印刷,其他工作他倒是很乐意冯烁和别的孩子们一起帮忙的。
冯烁喜欢看像《我爱记歌词》、《快乐大本营》之类的娱乐节目,更是喜欢任何有关至上励合的mv和歌曲,尤其是那首《再见了我的爱》,简直是深爱。如果至上励合知道有这样一位漂亮可爱的女生,一直在默默地支持和崇拜着他们,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了。
哲源喜欢听老歌,一些经典的伤感歌曲,栗云帆总是说他听的歌曲是七零后所熟知和喜欢的歌曲,跟他的年龄有些不符。
门市上有一对白色的小音箱,时常播放着哲源p3里的经典老歌,冯烁有时也会和哲源一起感受这样的经典旋律。
哲源知道冯烁爱听至上励合的歌曲,就悄悄地往手机和p3里下载了一些至上励合的音乐来听,像《繁星》、《再见了我的爱》等听来也缠绵动听,扣人心弦。不过让他感触最深的是那首《再见了我的爱》,他知道冯烁最喜欢听这首歌。
有一次,冯烁在门市上听到了《再见了我的爱》这首歌,真是激动得了不得。她一边听一边轻轻地跟着呵,问哲源手机内是否还有其他至上励合的歌曲,还说自己在学校时,有一次在水池前洗脸,刚好听到这首歌,当时激动得整个人都被颤栗了。
哲源微笑着说:“还有一首《繁星》。”
冯烁又高兴地问:“《棉花糖》听得怎么样?”
哲源微笑说:“以前也听过,不太熟悉。”
等冯烁上学后,哲源就把那首冯烁说的《棉花糖》悄悄地下载到了手机和p3上来听,觉得旋律也挺优美,珠圆玉润。
进入冬季后,哲源从一家高档的眼镜店里用重金买了一款白色黑边的透明眼镜,在上下班的路上常戴着。他的这款眼镜看似一款近视镜,实质是却是一款风镜,为的是抵挡路上寒冷的风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近视。
哲源不近视,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装文明人,可难免会有些虚荣的小心理。原本他想买副黑色的墨镜,可想象到在冬日里戴墨镜简直太冷酷了,会让人不寒而栗的,但是常常会有人会误会他近视。其实他的眼镜还有一个用途,用他的话来说,坐在电脑前可以防辐射,为的也是保护眼睛,还美其名曰地自称防辐射镜。
冯烁在门市上发现他的眼镜后,非常吃惊。问他:“这是你的眼镜吗?”
哲源点头说是,但是马上又郑重其事地解释:“这可不是近视镜,是我在路上戴的——风镜。”
哲源和栗云帆正在印刷火机广告,不方便扭头说话。其实他很想扭头看看冯烁,是不是正戴着自己的眼镜,对着镜子在照来照去,还美滋滋地笑着。
因为冯烁的妈妈在场,他没有暴露自己的痕迹。但是他美滋滋地想,应该戴了吧!
别看冯烁平时总是笑得那么天真可爱,无忧无虑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其实又有谁知道,她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生,常为一些感人的影视作品默默流泪,直到泪奔。
有一回栗云帆在门市上和哲源聊天,问哲源:“张子,你晚上没事总是干什么?”
哲源简单想了一下说:“听听歌儿,看看电影,聊聊天儿。”
栗云帆微笑着,说他的小日子过得还行。又问:“晚上不出去转转上哪玩玩呀?”
哲源却不太大方地说:“很少出去转,一般晚上都不出门。”
栗云帆故作惊讶:“耶,像个大闺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哲源腼腆地笑笑,没有答话,随后说起这年新上映的电影——《唐山在地震》。“今年新上映了一部电影看了没有,冯小刚导演的《唐山大地震》,挺感人!”他问栗云帆。
说到这,栗云帆就笑了:“俺烁烁看了,我没怎么看。”
说到冯烁,哲源的表情就有了变化,仿佛总是像个聆听者。
只听栗云帆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我正看电视呢,你冯哥推了推我说,你看冯烁在电脑前干什么呢。我一看,俺烁烁正在那哭呢,手里还拿着毛巾,一边看还一边哭,拿毛巾擦擦;一边看一边哭,拿毛巾擦擦。”
哲源扬起嘴角笑了,然后就是一个深深的感慨,又赞叹起《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说:“《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是感人,不是因为把人砸里边了有多惨,主要是地震后对家庭和个人的影响有多大,拍的很真实,多少人都看哭了。这部电影差不多从头到尾有两个多钟头,中间我都没离开过,一直看完,看得我都有点儿顶不住。”
听哲源说得如此认真,栗云帆倒有些吃惊,不由得笑着问:“那你哭了没有。”
哲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光想哭。”
栗云帆见哲源又扭捏地把头转到一边,又开心地笑起来。
由执行制片人胡晓峰、制片人姚建国、赵海城,冯小刚导演的《唐山大地震》上映后,观众无不洒泪荧屏前,被剧中平凡朴实的故事情节深深感动,哲源也深受震憾。一直以来,哲源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稻草人,无情无爱,对一切事情都置若罔闻,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观看《唐山大地震》后,他长时间地沉浸在剧情中,内心被深深震撼着。他知道自己不是无情无爱,不懂得感情,而是不敢再轻易相信感情。
生活中有些事,哲源欺骗不了自己,他渐渐发觉自己隐秘的心里每个星期都在期盼星期五,因为在星期五可以看到冯烁,只是冯烁才十七岁。他想想就觉得自己可笑,因为认为在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前,一切期盼都是幻想和泡沫。
从年初到今天,张哲源离家已经快一年了。他来邯市的目的是寻找安静的环境,专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刚来的时候天还很冷,还飘了一场雪花。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松自己的努力,可到现在他天天都在浪费时间,书不看了,自己的故事也不写了。他也清楚得认识到自己这是颓废,在自暴自弃,有时候甚至是堕落,他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
人有七情六欲,这是人之常情。张哲源原本装满理想的心扉现在又有了久违的期盼,因为今天又是星期五。
一天,哲源和栗云帆正在印刷火机广告,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伸手去掏,可还没碰到兜儿,手机就停止响动了。他满面愠色,猜想一定是毛毛雨打过来的,每天都会打上好几次,每次摸不到手机,手机就没声了。为此,他心里特别反感和苦恼。
哲源原以为和毛毛雨的故事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局,已经成为过去,没想到事隔多天后,毛毛雨竟又频频来电。他看了一下号码,马上回拨了过去,并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桌上,继续工作。
“哲源!”
电话接通后,传出毛毛雨的声音,叫了一声哲源的名字,往下却没再说什么,而且声音嘤咛,充满羞涩。
“喂,毛雨,有事吗?”
哲源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尽量保持着和蔼的态度跟毛毛雨说话。
只听毛毛雨在电话那端支吾起来:“我——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哲源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要是想打电话就直接打过来,别每次打过来就跑,我现在正上着班呢!”
毛毛雨嗯了一声,然后沉默了。
哲源心头一阵阵绞痛,特别不安,想自己的话一定很伤毛毛雨。于是他又安安慰毛毛雨:“好了,先挂了吧!晚上我再打给你。”
通话结束,哲源脸上还是愁云不散。
听着哲源和毛毛雨的对话,栗云帆觉得特别蹊跷。于是好奇地问:“张子,刚才打电话这个就是你前些日子谈的那个网友?”
哲源勉强笑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
栗云帆笑容满面:“看来挺喜欢你呀,都多少天了还对你念念不忘。”愣了一下又说:“听口音是南方人吧!”
哲源说:“yn少数民族人,彝族人。”
栗云帆恍然明白:“啊,忘了!你好像跟我说过。”
晚上的时候,哲源似乎把给毛毛雨回电话的事忘到了脑后,等登上qq才想起来这件事。
毛毛雨的信息早来了:哲源,对不起,我每天打电话打扰你,你一定很生气。
毛毛雨:哲源,我骗不了我自己,回去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毛毛雨:我想过了,我决定了,我要带着我整个人,带着我的一切去找你。
哲源头痛得直皱眉头,回复信息说:毛雨,不是说好做朋友了嘛!
毛毛雨:可是我,我忘不了你。
哲源用手抓着眉头,只想把五指嵌入。想了一会儿,他才回复:毛雨,一直没对你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毛毛雨:不可能,你骗我。
哲源:感情这事咱们谁都骗不了自己,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毛毛雨:我知道,你还忘不了她,都是因为你那过不去的过去,可我不在乎。
哲源: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完美,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今天才是现实。
哲源: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人。忘了我吧!再找一个比我好的男人。
毛毛雨: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个人是谁。
哲源:不要问了。
毛毛雨:你这样说我会不甘心的。
哲源:我跟你提过她。
毛毛雨:她是谁。
哲源被毛毛雨追问得无路可逃,犹豫了一下断然回复:对你说,我第二个喜欢的人叫冯烁。
冯烁很无辜,被拉出来做了挡箭牌,可这是哲源拒绝毛毛雨的最好理由。
毛毛雨还是不相信:不可能,你说过的,你只是她的叔叔。
哲源没再回复,直接退出了qq。然后他开始笑自己,觉得这是有史以来说过的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句话。他承认自己喜欢冯烁这个女生,只是有时连自己都不清楚,是喜欢冯烁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单纯,还是冯烁激起了他感情的涟漪?因为冯烁才十七岁……
后来,毛毛雨还是不肯放弃哲源,哲源只好残忍地把网名改成了不相信网络。之后,毛毛雨可能知难而退,便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三堤村早就接到了拆迁的通知,说要在2010年年底拆迁。也有人传言说年底拆不了,得2011年元月分了。不管传言真假,哲源都要准备寻找下一个栖息地,因为他已经有第一次搬家的教训了。
在邯市一年时间不到,这已经是哲源第三次搬家了。他原本想在邯市找份工作稳住脚,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为理想奋斗,谁料想赶上了邯市三年大变样,到处都在拆房。在一个地方往往还没和周围的人混个脸熟,就得盘算着下一个栖身之地,居无定所的日子着实让他心力交瘁。
现实太残酷,思想包袱重,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强加到了哲源身上。哲源如同身陷泥潭,越是挣扎越是感觉无法呼吸。然而让他更无法接受的事又发生了,真是令他心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