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成公司前空旷的土地上,小草已经发芽,远远地看上去已秀出绿意,比张哲源初到公司时景气了很多。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明媚的阳光,这样灿烂的日子已经都有两个多月了。
“小华,这小孩儿脾气多好,说他也不顶嘴。”
王若华浅浅一笑,嫰色娇顔,似玉如花。
“哎,你别光笑啊!看这小孩儿怎么样?”
王若华扭过头来,略带天真的表情问:“什么怎么样?”
“看,在姐面前还故弄玄虚呢?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不是还没对象吗?考虑考虑。”
江花发现王若华对张哲源似乎存有好感,觉得有些意外。起初她只是跟王若华开玩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王若华竟还当了真。只是有一点江花有些不明白,王若华到底喜欢张哲源什么。
水池前,江花正在洗衣服。张哲源端着一个脸盆走过来,礼貌地上前问候说:“一段时间没见,回家啦!”
江花笑了一下,随口夸奖:“真聪明。”
只见张哲源有些哭笑不得,又撇着嘴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夸一个孩子。”
江花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嘛!”
张哲源无奈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向江花。然后郑重地说:“为了让你以后不再叫我孩子,请看,这是我的身份证。”
江花顺势䁖了一眼,就把张哲源的手推了过去:“我不信这个,身份证都可以造假。”
见江花不信,张哲源只好一笑了之。
江花转移话题。微笑着问:“给谁洗的毛巾?”
张哲源轻微叹了口气说:“张书记的。”
说曹操曹操到,书记张志强怒容满面地从两人身后杀过来。“小伙子,我让你洗的是毛巾,不是抹布。”张志强责怪张哲源,留下毛巾就回了书记室。
张哲源舌挢不下,第一次见张志强动怒。
江花笑着说:“张书记生气了。”
张哲源看似无所谓:“没事儿!咱不是也姓张嘛!张书记都说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哩。”
江花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地问:“小张现在应该有对象了吧!”
张哲源突然被问住了,有些瞠目结舌。猝然笑了一下又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对象了?”
江花眨了眨眼睛说:“猜的呗!”
张哲源故意叹了口气:“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江花笑呵呵的,愣了一下又说:“你还单身?单身就是好啊——自由!”
张哲源突然不明白了:“怎么单身让你说得还好上了?”
江花沉吟着:“我是说,既然你没对象,那我给你说个媳妇。”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张哲源有些喜不自禁:“看,又来,我就知道你在逗我。”
江花投石问路,而张哲源却欲盖弥彰,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微妙。
这天傍晚,张哲源像往常一样送走了中都成公司的班车,在会议室又看了一阵子书,这才打算回生活区宿舍。
从会议室出来,张哲源顾视了一下左右,就径直往曲阳三建生活区走去。快要走近承德平泉建筑公司办公室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王若华双手扶着门框站在门槛上,面若桃花,楚楚动人,并目不转睛地看过来。此情此景,不禁让张哲源浮想联翩,惊喜交集。他干脆挺直了腰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渐渐地,两双青春的眼睛渐渐交织在一起,并传递着愉快的信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张哲源和王若华似乎都没有逃避的意思,也许惟一悸动的是潜藏在心内的甜蜜之意。
快要走到王若华面前时,张哲源却突然败下阵来,脑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转眼又看向一边。王若华浅浅笑了一下,看着他拐进了陈昌旺的办公室内,这才退回屋内。
陈昌旺办公室内,张哲源跟变戏法似的在陈昌旺面前亮出一个桔子。“给你的。”他微微一笑跟陈昌旺说。
陈昌旺好奇地问:“从哪儿弄的?”
张哲源笑眯眯地说:“下午公司开会,我打扫战场留下的。”
陈昌旺又问:“你吃了吗?”
张哲源点点头:“吃了。”
张哲源又在撒谎了,明明是自己舍不得吃,还惦记着陈昌旺请他吃饭的事。如果不是他囊中羞涩,每月支取的生活费有限,他早还上陈昌旺那份情谊了。
陈昌旺会心地笑了笑,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看着点屋子,我去生活区打壶水。”陈昌旺留下一句话就出了办公室。
陈昌旺刚让位,张哲源就迫不及待地坐到电脑前,操控鼠标点击了一首歌曲来听,然后又打开了单机游戏。
歌声吸引来一位不速之客,隔壁田园建筑公司的秘书李新田听到歌声后就不请自来。
李新田二十来岁,跟张哲源年龄相仿,只是体格比张哲源要强壮。“玩的什么游戏?”李新田走上前微笑着问张哲源,显得彬彬有礼。
张哲源应声:“连连看。”
李新田提出请求,微笑着说:“我玩会儿。”
张哲源也微笑着:“好的,我打了这一关。”
霎时,李新田的脸色骤变:“起来,这屋也是你能来的。”
张哲源放开鼠标,看着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李新田,不由得怒火中烧,自尊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觉得李新田藐视的不仅是自己一人,而且连带整个三杉欣欣家园的农民工,甚至是全国上下的建筑工人。
张哲源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仍然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他反问李新田:“请问,你是这屋的主人吗?”
而李新田更加傲慢无礼,不可一世:“我数一到三,你给我出去。”
两人各不相让,看来一场争斗是在所难免了。
张哲源站起身来,把椅子向旁边推了推,腾出空间随时准备出手。他冷笑着说:“今天好热呀!”
说着话,张哲源就开始脱自己的衬衣,可是手肘不经意地蹭到李新田,李新田一拳就挥了过来。
张哲源向后一个趔趄碰到椅子上,险些摔倒,顺手绰起椅子就向李新田砸去。李新田用手臂护住头部,椅子就硬生生地砸在他的脊背上,随之又滚落到复印机旁,差一点撞到复印机。如果碰坏了复印机,那是用张哲源一年工资都赔偿不起的。
两人在屋里抱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碰得桌椅吱吱作响。李新田猛一用力,把张哲源推到桌子的一角,张哲源双目圆睁,显然撞得不轻。空气恰巧就在这节骨眼上僵住了,屋里突然平静下来,清楚得可以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我怕你了,我出去。”
张哲源皱着眉头,看着李新田骄横跋扈的嘴脸着实不可理喻,甚至觉得羞与为伍。他这才把举在手中的酒瓶慢慢地放回到桌子上,双手也松开了李新田。
李新田也收手作罢,看似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谁料猛然一拳又挥了过来。张哲源毫无戒备,硬生生挨了一拳,又被李新田揪住头发就往门外拉。
李新田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小子,你砸呀!”
对“敌人”的仁慈,换来的却是对自己的残忍,这让张哲源万万没有想到,这也给他上了一课。此时,张哲源已经怒不可遏,头发被李新田揪着,于是照着李新田空虚的肋部就是两拳。李新田挨了两拳,闷哼两声,又被张哲源顺势推倒在地,想要翻身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曲阳三建公司负责人牛如德恰巧路过,赶忙来劝架,上前去拉张哲源,可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张哲源按着李新田,死活不放手,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
又有一些路过的人停下来看热闹,其他建筑公司的员工也相继从办公室走出来观看,没有人再上前阻拦,都只是坐山观虎斗。
“张哲源,松手,起来。”
陈昌旺打水回来,看到张李两人滚倒在地,忙放下水壶和牛如德一起劝架,合两人之力才把张哲源拉起来。然而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张哲源一只眼睛被打得铁青,看着有些瘆人。众人有目共睹,明明是他占了上风,吃亏的却是他,围观的人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刚离开一会儿,你们就打起来了。”
陈昌旺呵斥张李两人,又问张哲源怎么回事。
“小子,这事儿没完。”
李新田怒吼着,又踹向张哲源。张哲源回敬了李新田一脚,又要向前挺进。
陈昌旺上前拦住:“还没打够啊?”
张哲源说:“我鞋,我鞋还在屋里呢!”
陈昌旺看张哲源蓬头乱发,眼睛被打得铁青,又低头看他赤着脚,脚已经被办公室前花池里的月季花刺扎破。一时间,陈昌旺这心里又气又心疼,于是说:“先回去吧,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张哲源鼓动着下巴,余怒未消,又瞪了李新田一眼才走开。
李新田冲着离去的张哲源又叫起来:“小子,别让我再看到你,有一天,我灭了你。”
张哲源猛地回过头来,指着李新田骄横跋扈的面孔说:“我等着你呢!”
不远处,王若华置身于围观者当中,没想到平时勤劳、风趣、温文尔雅的张哲源打起架来竟然如此野蛮,真是让她难以置信。张哲源猛然回头的眼神,倔强的面孔,以及挥手的动作,都倒映在王若华的眼睛里,王若华看到一个桀骜不驯、争强好胜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