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诗柠?”陆虞笙叫了她一声。
夏诗柠这才反应过来,眼睛里面也带着泪花。
苏子棉鲜少流泪,即便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不会哭,而夏诗柠这分明是被陆虞笙的情绪所吸引了,陷进了陆虞笙的情绪里。
“抱歉,我分神了。”夏诗柠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语气里带着歉意。
陆虞笙摇摇头,她能很快入戏,却也能很快的出戏:“无碍,你做的很好了。”
夏诗柠是模特出身,这演技却是好的,也难怪能得到导演的青睐。
“谢谢笙笙姐姐夸奖,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夏诗柠开口,带着谦虚。
陆虞笙微微点头:“一会儿就要开拍了,你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吧。”
“嗯,我知道啦。”夏诗柠说着,拿着随身携带的彩笔在剧本上画着,作着标注。
画着画着,夏诗柠的笔停在一处,转身看了一眼陆虞笙:“笙笙姐姐,你觉不觉得这里可以稍微修改一下,文中的盛景初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怎么会轻易的被敌军的计策诱入山崖,即便敌人的计策接近于完美,但若是盛景初想避免,也定然是有方法的,除非……”
“除非有什么东西牵动了盛景初的心神,他来不及思考这么多。”陆虞笙接了她的话。
这样补充,更加完善。
很多人都认为,盛景初会中计是棋差一招,以至于当初确实有书粉说,一时间没法接受盛景初的失误,毕竟之前的盛景初太过完美。
但是若补了一笔,但是添彩。
“能乱了盛景初心神的,只有云离歌。”夏诗柠淡淡开口,看了陆虞笙一眼。
陆虞笙点头,“苏子棉与云离歌是好友,但是与盛景初也是战友,苏子棉回来之时,面对云离歌的死寂她也会失落,自然会反问,云离歌是否出过什么事。”
夏诗柠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虞笙的眸光微暗,能波及盛景初心神的,只有云离歌。
那当初,若是没有她,江黎是不是根本不会被困火海呢?
都说人生如戏剧,飘摇一浮萍,这又何尝不是呢?
“笙笙姐姐,你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了陆虞笙的情绪,夏诗柠问了一声。
陆虞笙摇摇头:“没事。”
没事,都过去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没事就好,那我们跟导演说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夏诗柠随即笑了笑,陆虞笙点头。
导演这边听到夏诗柠这么说,也比较认同,于是便拉来了编剧,稍微改了一点剧本。
正式开拍后,陆虞笙和夏诗柠因为刚刚的排练,入戏也很快,前面的拍摄都十分的顺利。
“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了。”夏诗柠看到陆虞笙带着期待与绝望的双眸,自己的眼睛里,也带着悲痛,盛景初不仅是云离歌的夫君,他还是苏子棉的战友,是苏子棉的将军啊。
陆虞笙低声喃喃:“怎么会呢,他答应我会回来的……”
“他接到消息,说你有难,所以他抛下三万大军,孤身一人而归,可谁能知道,那不过是敌军的埋伏呢,聪慧如他,竟然也会方寸大乱。”夏诗柠的眸中好像涌现出当时的情景,盛景初一身戎装,孤身离开,任谁也拦不住,挡不住。
陆虞笙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花香,这种香味说不出来的熟悉,她怔怔的看着夏诗柠,脑袋里全是夏诗柠刚才的台词。
他接到消息,说你有难。
聪慧如他,竟然也会方寸大乱。
那是别人的埋伏。
周遭是无声的沉默,陆虞笙连导演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陆虞笙鲜少会沉浸在角色的情绪里面出不来,直到江黎叫她的名字。
“笙儿,笙儿。”陆虞笙这才被拉回来,眼睛里恍惚还有愧疚与悲伤。
“是我入戏了。”陆虞笙擦了擦眼睛。
江黎摇摇头:“导演说拍的很成功,你最后的情绪非常好。”
陆虞笙看着江黎,有些迷茫,她最后的情绪?
她最后是什么情绪?
好像是分不清现实还是剧中,好像脑袋里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陆虞笙想着,今天她许是入戏太深了,差点没分清,那是剧中,不是现实。
江黎察觉到了陆虞笙的情绪,他问道:“笙儿,你怎么了?”
陆虞笙摇摇头,“没事,有点没出戏,现在好多了。”
话落,她接着道:“我去换服装,等会儿我们去找许白焰。”
她今天的戏份排在了上午,所以下午就预约了许白焰。
江黎点点头,陆虞笙这才去化妆室换衣服。
半个小时之后,她换好衣服出来,跟导演那边打声招呼,便离开了片场。
下午两点左右,陆虞笙和江黎一同到了许白焰的心理咨询室。
因为提前预约好了,两人到地方之后便去了二楼许白焰的办公室。
刚进来的时候,陆虞笙就问道了一股香味,她想起来了,刚刚片场的也是这股香味,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两人到了许白焰的办公室后,一如既往的,许白焰搬来一个板凳,与桌子前的板凳放在一起,让两人坐下。
一个多月没见,许白焰蓄了长发,用一根小皮筋绑着,他依旧带着金丝框的眼镜。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陆虞笙每一次见到许白焰,总是会想起这八个字。
若是许白焰在古代,应是那名门的贵公子,不染纤尘。
“你们好。”就连开场的问候,也是一如既往。
陆虞笙微微点头,江黎则面无表情。
许白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问道:“最近江黎怎么样?”
江黎有时候闹脾气,不愿意跟许白焰直接说,久而久之,许白焰会先问陆虞笙。
“最近很好,他不再避讳人多的时候了。”陆虞笙也发现了,原来的江黎,到哪都会有林鹤鸣在身旁,他不喜欢与别人交流,讨厌与人的近距离接触。
但现在江黎却好了很多了,他会去片场,人多的地方也不太有太大的事情,好几次她下片场之后,江黎来接她的时候不会远远的站着,有时候就在她身边,甚至会一起与粉丝交流。
许白焰笑了笑:“你对他的改变真的很大。”
话落,他看向江黎,“今天愿意跟我交流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上一次他想带着江黎进心理诊疗室的时候,被江黎拒绝了,时间是江黎自闭症上热搜后没几天。
江黎点点头:“可以。”
随后许白焰起身,江黎随着许白焰进了后面的心理诊疗室。
陆虞笙便坐在许白焰的办公室等着。
十分钟之后,她起身出去倒杯水,看到了门口进来一名女子。
女子身材姣好,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胸口别着一个蓝色的芍药花胸针,她戴着八角形的眼镜,长发随意的披在肩膀上。
她应该是经常来这个地方,所以这里的人都认识她,与她打着招呼。
“许医生呢?”女子问了前台的女生。
女生看了一眼预约单:“卫小姐,许医生这会儿有病人。”
卫子陵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听到前台的话,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多久了”
“二十分钟左右了。”前台回答。
卫子陵点点头:“那我等会儿。”
话落,她便要来二楼,在一楼的楼梯口处,看到了在二楼的楼梯口接茶的陆虞笙。
两人四目相对,卫子陵朝着她礼貌一笑。
陆虞笙同样回复了一个微笑。
待卫子陵到了二楼之后,她认出陆虞笙,问道:“许医生现在接待的,是江黎吗?”
陆虞笙面露惊讶:“你是……”
“我是卫子陵,江黎在a国的主治医生。”卫子陵伸出手,陆虞笙握住,感觉到她指尖的茧。
这是陆虞笙第一次见到江黎口中的卫子陵,这么年轻就已经是a国享负盛名的心理学专家。
“你和许医生也认识吗?”陆虞笙指了指许白焰的办公室。
卫子陵点点头:“许医生是我的师兄,我们当初跟的一个老师。”
难怪第二次见许白焰的时候,他对江黎的症状已经很了解,陆虞笙当时还以为江黎跟许白焰透露的比较多,想来是他问了卫子陵。
两人坐在休息室,相对无言。
沉默了片刻,还是卫子陵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陆小姐想知道江黎刚患病的状态吗?”
“方便讲吗?”陆虞笙想知道,她发了疯的想知道那五年的空白,江黎都经历过什么。
卫子陵笑了笑:“你是他的妻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江黎他,刚到a国的时候……”
陆虞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卫子陵开口道:“情况非常的不好,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饶是陆虞笙有心理准备,当听到卫子陵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虞笙的心头也是一紧。
“有一次,护士刚推门进去给江黎送饭,就看到江黎坐在阳台上。”他一个患有自闭症的人,在遭遇了重大的事故,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多言。
“他愿意走出房间,还要感谢陆小姐你。”卫子陵看着陆虞笙,脸上带着笑意。
陆虞笙愣住:“我?”
“江黎的房间里,放着一支笔,笔给他的时候墨水还是满的,后来笔没有墨水了,房间里多了很多带字的a4纸,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的写着笙儿两个字。”从那个时候,卫子陵就看的出来,江黎爱惨了这个叫笙儿的女生,不然也不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陆虞笙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好像有一个刀子,划的她心口都是疼的,将她的心一点点的抛开,在问她,江黎那个模样时,江黎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呢?
卫子陵也永远不会忘记,她问江黎,你是不是想笙儿了,那你告诉我笙儿在哪,我去帮你找回来。
可那个时候,江黎茫然的看着他,那眼睛里面分明有泪水,可是他却问:“笙儿是谁?”
刻在他骨子里的心上人,他一遍又一遍的写着那个名字。
可他不记得了。
纵然是不记得,提起来这个名字,他却哭了,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只用着骨子里的本能,在爱着一个人。
喜欢陆虞笙这件事情,刻在江黎的每一寸血肉里,即便是他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忘记了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是潜意识的本能在提醒他,你爱她,刻骨铭心。
“他问我,笙儿是谁。”卫子陵说着,轻声笑了,那笑意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无措。
“对啊,他忘记我了。”陆虞笙知道,江黎忘记她了啊。
卫子陵摇摇头:“不,他从未忘记过,你是他刻骨骼上的本能。”
谁能抗拒本能呢?没有人。
“后来我们发现了笙儿对他的重要性,用这两个字引导着他走出房间。”卫子陵淡淡开口,坦白来讲,若是没有这两个字,江黎可能现在还把自己关在那个小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话落,她看着陆虞笙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他锁了自己整整一年,不与别人交流,不走出房间一步。”
那段时间的江黎,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病态的白。
“所以,请你一定要善待他,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曾是他所有的勇敢,所有的依赖。”卫子陵说的时候,手微微攥紧。
陆虞笙看着卫子陵的双眸,回答:“我会的。”
她会用生命是爱他。
一如他将自己刻于骨骼上。
卫子陵垂眸,眼睛有些泛红:“谢谢。”
陆虞笙的直觉总是很敏锐,听到许白焰那边开门的声音,她起身:“你不需要谢谢我,因为我爱江黎,不是因为你的感谢。”
话落,她走向刚出来的江黎,走向,她的少年。
卫子陵垂眸一笑,未曾多言。
于江黎来说,她不过是他的医生。
于她来说,江黎是她曾喜欢的人,仅此而已。
是什么时候放弃的喜欢呢?
大概就是在那个午后黄昏,她推开江黎的房间,看见了满屋子的a4纸,看到了,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名字。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她并不是江黎的例外与唯一,所以,无须再追逐。
卫子陵转身,正好看到了江黎在对着陆虞笙笑,那个笑容,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所以,将有关他的一切,压在最深的心底,是卫子陵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江黎不是她的良人,她看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