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人呢?”陆虞笙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护士把最后一位受伤的人推上病床,开口道:“目前重伤的有五位,已经都推倒了手术室。”
陆虞笙转身朝着手术室跑去,一如当初江黎听到陆虞笙出事的时候,跌跌撞撞,毫无分寸。
上一次她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她知道江家大火那一天,她匆忙的跑到江家别院的外面,入目之处,是废墟。
那一天她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陆虞笙的眼睛有些酸,不知道是不是迎着风跑的原因,眼睛酸的要命。
她跑到手术室前,扶着墙停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脸上有泪痕。
疼,撕扯一样的疼,像是整个人都被揉碎,撕碎,然后一把摔在地上的感觉。
陆虞笙张嘴,想说话,想叫江黎的名字。
她张嘴,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声呜咽,心疼的扯的她说不出来一个字。
从来没有哪一回,陆虞笙又这般强烈的疼。
郁晚之闻讯赶来,隔着很远,他看到陆虞笙扶着墙,等着手术室的门开。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些早饭,来的路上看到的,还担心陆虞笙会饿。
郁晚之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向前迈进一步。
若是换做从前,他定然可以站在陆虞笙的身侧,扶着她,告诉她别担心,有爷陪着你呢。
他可以轻松的装作朋友的模样,将所有的情绪都很好的隐藏起来。
但现在不行。
他太喜欢,以至于小心翼翼,唯恐担心那藏在心底的喜欢,从眼睛里面流露,唯恐将自己的满心欢喜放在陆虞笙面前,唯恐她会两难,会不知如何处理,又唯恐,他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每一步,都警告自己,别逾矩,也暗示自己,去放下。
郁晚之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是苏苓北。
他的眸光看着远处的陆虞笙,接听了电话。
“国内的舆论不太对,不是针对陆虞笙,针对的是她的恋人。”郁晚之来的时候,让苏苓北帮忙盯着国内的舆论。
“让京南娱乐的公关部盯死了,在陆虞笙回去之前,绝对不能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曝出来,我今天就回国。”郁晚之拧了拧眉,声线微凉。
电话那边的苏苓北沉默片刻,“知道了。”
郁晚之挂了电话之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早饭,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一同扔了的,还有对远处女子三年的欢喜。
她已满心欢喜系于他人,纵然他将这个人捧得再珍贵,那也不是自己的,而他能做的,唯独是不去打扰而已。
后来啊,陆虞笙回国之后,粉丝发现,那个从陆虞笙还是练习生期间就经常会出现在她身边的郁家太子爷,再也未曾频繁的出现在陆虞笙身侧。
他将一颗心,连同他这个人,都躲了起来。
郁晚之回华国的时候没跟陆虞笙说,那天,陆虞笙在手术室前守着,而郁晚之,悄悄的走了。
陆虞笙在手术室前等了很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
她甚至听到有人叫她,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笙笙!”陆虞笙身子一顿,一瞬间她还以为是江黎。
郁早连忙过去扶着她,“江黎还在里面吗?”
“我不知道,护士说推进去好几个人,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江黎。”因为不知道,所以只能等着。
郁早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你给我打电话已经半个多小时,别急,我陪着你等。”
林鹤鸣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到了之后他切换了医院的监控,开口道:“昨天一共有八个人袭击了黎哥哥,其中有四个人跑了,但跑的时候行动已经不是很方便,相互搀扶着,应该是受伤了,笙笙姐,你别担心,如果这四个人都受伤着跑了,那证明黎哥哥应该是把这些人给打倒了的。”
监控画面并不算清晰,这些人背对着监控,看不到正脸。
陆虞笙的手里紧紧的捏住手机,希望能接到江黎的电话,告诉她,你别担心,我没事。
可手机自始至终都没有响起来。
等待太漫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是在宣判,让她等待着结果。
漫长的时间里,好像每一点细微的声音,都牵动着陆虞笙的神经,窗外的风声,救护车的鸣笛声,已经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陆虞笙听到电话铃声时,怔住了,那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从未见过的号码。
下意识的,陆虞笙便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没声音,沉默了很久,才沉沉的吐出两个字:“笙儿。”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陆虞笙所有绷紧的神经,顷刻崩塌。
郁早眼看着陆虞笙就要摔倒,立刻上去扶助了他。
“江黎。”
她叫他的名字。
手术室的门,还没有打开,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在陆虞笙的头顶绽放。
“你在哪。”
陆虞笙问他,她听到了电话那边压低的咳嗽声,以及江黎略显虚弱的声音。
“我在物合医院,我在a国治疗的地方。”江黎轻声道。
物合医院,距离安大附属医院,有整整六个多小时的路程,来来回回,一天的时间可能就过去了。
“我手机没电了,司机的电话我不放心,到医院之后,拿了认识的护士的手机给你打的,我没事,你别担心。”江黎低声的安慰着。
他微微敛眉,似乎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哭声。
“你别哭啊,我最不会哄人了,你知道的。”江黎的声音很低,气息不稳,但他却轻笑着,用尽所有的温柔,为了不让陆虞笙担心而已。
陆虞笙擦了擦眼泪,“我去找你。”
“好,那你乖,戴好口罩,别让别人认出来你了。”江黎安排了一声。
陆虞笙说好。
“你别自己一个人,找人跟你一起。”江黎又安排了一声,像个老父亲。
陆虞笙说好,说让郁早陪着她过去。
“嗯,那我在这等着你。”江黎话落,等着陆虞笙挂电话。
待电话被挂断,江黎将手机递给医生,“谢谢。”
“黎,外面是你的太太,为什么你要把她支开?”医生有点不明白这个华国男人的想法,也惊叹他在整个手术中都坚持要保持着清醒。
“这里不安全,还请您替我保密。”江黎浑身疼的要命,手术结束后,撑着那点意识给陆虞笙打的电话。
医生点点头:“放心,你的予安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
得到了医生的承诺,江黎这才昏了过去。
手术室的门打开,门口还站着一个男生。
那医生显然有点惊讶,“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林鹤鸣反问:“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话落,不等医生说话,林鹤鸣便又问:“手术室里面,是江黎吧。”
医生还未说话,手术室里推着一个病床走出来,床上躺着的人,是江黎。
林鹤鸣的手攥的紧紧的,咬着牙道:“我就知道是他。”
在等待的那几个小时,林鹤鸣调了医院周围所有的监控,确定江黎并没有离开医院,所以便和陆虞笙一起等着。
但陆虞笙接到了电话,电话里也确实是江黎的声音。
林鹤鸣到底与江黎认识了三年,他在想什么,林鹤鸣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个医院周围根本不安全,那群人是冲着江黎来的,所以江黎不可能把陆虞笙留在这里。
物合医院是江黎待了几年的地方,那里有江黎的人,足够保证陆虞笙的安全。
林鹤鸣看着昏迷的江黎,低声道:“你就不怕笙笙姐知道了怨你吗?”
病床上的江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
“他的伤都不致命,但是身上有多处重创,等他醒了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医生对林鹤鸣说道,幸好那群人拿的都是刀,没有人带着枪。
若是有枪,那江黎如今还在没在这,可就两说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林鹤鸣看着江黎,问道。
医生摇摇头:“手术过程中他拒绝打麻醉药,保持清醒直到手术结束,打了电话之后才昏了过去,他什么时候能清醒,我也无法确保。”
林鹤鸣皱眉,“行,那我等着。”
江黎醒的时候,已经是手术后的第二天了,他睁眼,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浑身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没有那浓郁的血腥味。
江黎躺在病床上,脑袋里面都是那天凌晨。
七八个人冲进他在的休息室,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刀。
果然,江承的目的,是他。
江黎以为他至少会等两天,想不到这么快就动手了。
那天凌晨江黎是怎么度过的来着?
他认真的想了想,很多血,也很疼,但最后他想,幸好没杀人。
江黎用一句话总结了凌晨的昏天黑地,幸好他没杀人。
八个人,袭击他一个,他们奔着要杀了他的心思,可江黎满脑子只有陆虞笙。
幸好,陆虞笙有事提前离开了。
幸好,他没有杀人。
他一直都记得,陆虞笙说,坏人确实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但生命的权利是交由法律来决定的,并非是他们。
世间有一根天平,守着正义与公道。
法理不能保护了地方,再用所谓正义之下的强权也不迟。
所以,江黎想着,他的手,是用来握笔的,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抱他的爱人,护他的笙儿,所以不能染上脏东西。
江黎啊,爱惨了陆虞笙。
他所想要的,不过是拼尽全力,将陆虞笙护在他心口,最炽热,又最干净的地方,用最鲜红的生命,去给她最单纯而热烈的爱。
江黎伸手,他的手很白,没有鲜血,很干净,骨节分明,非常的漂亮。
蓦然,他笑了。
挺好的。
林鹤鸣推开门的时候,江黎朝着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两人皆是一愣。
“黎哥哥,你醒了?”林鹤鸣的手里拎着早饭,江黎的身影映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中。
江黎看着林鹤鸣,是试图在看,他身后是否还有别人。
“笙笙姐没在,她在物合医院,你的人盯着呢,她没回来。”林鹤鸣似乎看出江黎的心思,淡淡开口。
江黎的眸中,有失落,有庆幸。
“笙笙姐当天上午,和早早姐到的时候,进了你所谓的病房,便被你的人关上了房门,笙笙姐也没闹,她猜出来是你的想法了。”林鹤鸣将早饭放下,解释道。
江黎的眸中染上一抹阴郁。
“你就不怕笙笙姐回来之后,怨你吗?”林鹤鸣又问了一遍,若他是陆虞笙,也定然是要怨的,即便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江黎低头,目光落在手背的针头上,低声道:“比起她怨我,我更希望她安全。”
怨他,他尚能去哄,去撒着娇让她别生气。
可若是她不安全了,若是他没了,他便连哄的对象都没了,活得勇气也没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呢?如果你再也醒不来了呢?黎哥哥,你不是没有在手术室外面等过,当时你怎样的心情,那天笙笙姐便是怎样的心情,倘若她那天是真的出事,而不是做戏,你会如何?”林鹤鸣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所以看得比谁都清楚。
陆虞笙知道自己没事,所以提前准备了小纸条递给江黎,她知道自己上一次被那些绑匪带走吓惨了江黎。
可江黎受伤,甚至是昏迷了两天,他瞒着陆虞笙,支走了陆虞笙。
林鹤鸣不能站在江黎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是站在他的角度,却看得明明白白。
“现在你已经把她支走了,我说再多也无用,待这件事情解决后,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哄她吧。”林鹤鸣说着,将早点递给江黎,“你先吃,我再去买一份。”
江黎看着那份早点发愣。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把手机充上电,在陆虞笙的电话页面犹豫。
正犹豫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四爷,您终于接电话了。”
“嗯。”江黎揉了揉眉心,低声开口。
“二爷那边,已经按您的吩咐做了,不顾还有一件事……”江猎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跟江黎说一声。
“什么?”
“二爷好像得罪了a国地下赌城那位爷,他截走了江家的那批货,要二爷一根手指,他让我问问您的意见。”江黎不喜欢称江父爸爸,所以连着收下的人,每次提起来江父,就用一个他字。
江黎轻笑:“给啊,怎么不给,他那批货可好几个亿呢,一根手指换一批货,值了。”
问他的意见?
无非是想让他们兄弟几个争罢了,争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他家老子这点算盘,打的挺好。
他早就有自己的答案,来问江黎,不过就是想让江承知道,这事是江黎点头同意的,可不是他。